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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五章 但愿青帝常为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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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去年今年明年春去春来花开花落总是东君做主。

一个白衣少年独自走在京城外的官道上双手各自攥着一大把竹签串成的臭豆腐吃得满嘴辣椒红油。

少年大口嚼着臭豆腐突然抬头看了眼天幕腮帮鼓鼓啧啧称奇“已得真人好消息人间天上更无疑。”

本是那月明星稀的天象刹那之间星河灿烂就好像一轮明月暂时退位让贤给一条天河了只是这份异象转瞬即逝。

相信各国钦天监都已捕捉到这份奇异天象不出意外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注定是个不眠夜。

崔东山撇撇嘴“最新一位十四境就这么成了吗?”

估计老秀才帮了于老神仙一个不小的忙否则按照崔东山的推衍符箓于玄的合道契机当在三教祖师散道后。

他提起手中臭豆腐在空中写下一个“丂”字。

崔东山收回手飞快吃掉几串臭豆腐丢了竹签腾出一只手来抖了抖被他称为“揍笨处”的雪白袖子。

便从里边摔出一位金丹地仙正是蜃景城黄花观的那位龙洲道人刘茂。

山水迢迢长夜漫漫距离此行目的地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总得找个聊天解闷的人。

被摔出袖子的刘茂站定也不确定自己身处何方更不多问半句。

崔东山扬起手“吃不吃臭豆腐?”

刘茂摇摇头“吃不惯。”

崔东山埋怨道:“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就是矫情。”

刘茂也不敢还嘴。

如果说那位年轻隐官是城府深沉一些个想法的脉络到底有几分有迹可循交流起来比较费脑子而已那么眼前这个自称是对方学生的崔宗主就纯粹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了。即便陈平安话里有话还难听可陈平安毕竟不会无缘无故就对自己饱以一顿老拳吧可崔东山就会而且是一言不合就会对刘茂拳脚相加美其名曰开窍得靠推与敲。

崔东山嚼着臭豆腐摇头晃脑“好吃好吃美味美味。”

刘茂默默跟在他身边不得不承认此次闭关结丹自己是有一定把握的可如果没有这个白衣少年在闭关时的“横插一脚”刘茂不觉得自己可以“丹成三品”赚得那份事先不敢奢望、纯属意外之喜的丹室气象紫气蒸腾丹室作书城插架五万轴。

山上都说传说中的丹成一品是板上钉钉的飞升候补比如龙虎山天师赵天籁趴地峰火龙真人还有那位自号七十二峰主人的皑皑洲韦赦都在此列。不过飞升境大修士早年结丹还是丹成二品居多故而丹成三品仍是许多地仙梦寐以求的结果。

作为报答刘茂需要辅佐这位青萍剑宗的首任宗主悄悄完成一件事制定出一架能够准确测量桐叶洲山河异变的地动仪。

由不得刘茂不答应只是这种壮举何尝不是刘茂所思所想、单靠自己却只能永远是空中阁楼的美事?

崔东山随口问道:“经你改良的鸡距笔连我瞧着都顺眼第二批的销路你们皇帝陛下找好下家了?”

刘茂照实答道:“陛下的打算无从得知。”

先前那个穷得揭不开锅的大泉王朝造办处新设文房司姚近之有意无意将厂址建造在户部宝泉局和仓场衙门附近的荷花桥距离刘茂的黄花观只有几步路。上次皇帝陛下亲临道观跟刘茂谈了一次陛下回宫后没多久刘茂就多了个清贵且小有实权的美官还得了一个在刑部当差的秘密供奉身份在刘茂的帮助下文房司很快就成了朝廷的摇钱树聚宝盆。

主要是打造那种“御制”鸡距笔如今远销一洲南北的山上仙府和山下诸国可谓一本万利替大泉姚氏解决了燃眉之急。

崔东山笑道:“十两银子的东西卖出一颗雪花钱的价格商家的范先生和包袱斋张直瞧见了恐怕都要流口水吧。”

刘茂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憋住了。

最大功臣不就是你的先生吗?

第一批鸡距笔大泉姚氏确实已经不用寻找买家了因为玉圭宗已经预定了足足三万支鸡距笔会与姜氏云窟福地秘制的落梅笺捆绑销售。一支打着“御制”幌子的鸡距笔价格是一颗雪花钱也就是足足一千两银子!可事实上所耗材料的成本大概是在七八两银子左右至多是加上些云纹、吉语算上能工巧匠的这点劳工费怎么都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也难怪当时刘茂听说价格会咋舌。

朝廷的这个定价委实太黑心了些。不过反正是赚山上仙师和各国显贵的钱坑不着穷人再说刘茂一个观主道士已经与前朝皇子的身份彻底划清界线尤其是前不久刘茂刚刚结了金丹成为一位传说中的陆地神仙对这些世俗纷争已经再无兴趣或者说形势所迫由不得他不明哲保身作出取舍。

崔东山吃过剩余的臭豆腐将那些竹签当做暗器一一丢掷出去嘴上嚷着嗖嗖嗖。

然后打了个饱嗝崔东山手腕拧转多出一件竹制器物笑嘻嘻道:“龙洲仙长你会不会捣鼓这个?”

刘茂点点头学识广博自然认得这件“竹筒”在民间俗称渔鼓在道教也有个名称道筒与渔鼓稍有差异。昔年大泉朝野一些个文人雅士也喜好摆弄此物打渔鼓唱道歌诵一篇道德黄庭。刘茂在还是大泉皇子的时候就以文雅著称于世

崔东山自顾自敲起道筒只是故意荒腔走板让刘茂这个行家里手听着只觉聒噪而已。

要知道刘茂是个有强迫症的人所以忍得比较辛苦。当初陈平安在道观书房内只是搁放书籍位置不对刘茂都会别扭不已。

这条冷清寂寥的官道崔东山一边蹦跶和鬼哭狼嚎一边与刘茂调侃道:“宝瓶洲的大隋高氏国祚一千两百年整整一千年两百年啊也就是当年宝瓶洲地盘小谁都瞧不上眼不然传出去能吓死人中土神洲历史上有几个王朝能够如此长寿?大隋高氏是大骊王朝的近邻那你知道高氏的龙兴之地在何处吗?”

刘茂说道:“弋阳郡根脚史料记载当地自古喜好渔鼓。”

崔东山朝刘茂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没卵用的学问偏偏懂得这么多。”

刘茂默然。

崔东山笑道:“有机会我一定要帮你引荐给大隋当今天子还有卢氏王朝出身的于禄。你们三个出身大致相仿境遇类似难兄难弟嘛聚在一起有的聊喝高了各自谈到伤心处肯定会抱头痛哭呜呜哇哇的教旁人瞧见了也要黯然神伤。”

一个是亡国太子身负半国武运沦为一条连姓氏都不敢保留的丧家犬。于禄于禄余卢嘛余下的卢氏。

大隋新帝高煊修道资质好福缘深厚否则在骊珠洞天高煊也无法从李二手中“购得”那条金色鲤鱼和一只龙王篓。当年只因为与大骊宋氏的那桩盟约高煊不得不以质子身份去往龙泉郡披云山的林鹿书院求学因为早就被当成太子和储君栽培所以明明可以上山修道当那长生久视的神仙却不得不碍于文庙规矩坐龙椅当皇帝自裁阳寿无异于一场“自寻短见”。

至于身边这个刘茂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是不得不走上一条修道之路。

如果可以的话相信刘茂肯定愿意拿一份未来山上的大道成就换取一件龙袍只是在人间当个甲子光阴的皇帝。

各有所求各有不得。

刘茂神色淡然道:“那就劳烦崔宗主引荐了。”

崔东山收起那只竹道筒重新放入袖中揉了揉下巴。

当年师娘宁姚进入骊珠洞天曾经有过一场看似没头没脑的阴险偷袭。

至今未能追本溯源至源头这是一件让崔东山每每想起就气闷不已的揪心事。

老王八蛋可能猜到了但是故意不说。齐静春可能算到了同样没有告诉自家先生。

先生肯定最是在意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样没有与任何人提及只字片语。

弋阳渔鼓大隋王朝的藩属黄庭国。

崔东山哀叹一声使劲挠挠头。

刘茂眼角余光里的白衣少年自有一番独到气度。

看似松弛慵懒若真人形解状。偶尔傥然若有所失若有所思。

崔东山踮起脚尖望向远方说道:“龙洲道友我们得抓紧赶路了。”

刘茂点点头结丹之后练气士能缩地脉跨越山河如过田垄沟渠。

说实话若非成为地仙就被崔东山拘拿在袖中偶尔才能如今夜这般摔出来透口气否则刘茂早就想要寻一处僻静地界研习演练和施展各种地仙神通了。

缩地走山川蹈虚追日月升天白日飞。

只是崔东山既没有缩地也没有御风蹈虚而是使出了一门让刘茂哭笑不得的蹩脚手段甲马术疾行方是下五境修士比较常用的山上仙术

刘茂见崔东山一本正经在额头写某古神名讳再蹲下身腿上绑帖赤书符条站起身晃动手腕使劲蹦跳了几下。

然后崔东山又从那只好似“百宝箱”的雪白袖子中抖搂出一张符马落地时便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神驹“龙洲道友愣着做什么翻身上马啊这可是江湖演义小说里边经常见到的照夜玉狮子马!头至尾长丈余蹄至脊高八尺神异非凡能够日行千里、夜游八百呢。你我境界寒碜只能凭恃外物赶路了道术不够钱来凑嘛。”

言语间白衣少年一个前冲扯开嗓子大笑喊道:“腾云驾雾去也。”

刘茂骑上那匹符马一人一骑在驿路上快若奔雷皆身形模糊如同拉伸出一条白练。

崔东山一路狂奔双手挥动风驰电掣“云岩国哈邵云岩我们邵剑仙真该来这边逛一逛。”

刘茂才知道原来自己来到了云岩国。

之后崔东山进入一座县城在云岩国京畿之地这处光是县尉就有六人之多的赤县境内崔东山收起身上那些神神道道的再从刘茂手中取回符马熟门熟路穿街走巷最终带着刘茂来到一座关了门的书铺铺子是前店后坊的格局。

其实几乎整条街都是书铺崔东山站在门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云岩国整个京畿地界都没有遭受兵灾战火吗?”

刘茂摇头道:“不清楚。”

山下一些个国力鼎盛的大王朝朝廷往往喜欢编修那种动辄数万卷的大型丛书作为政治清明、太平盛事的象征。

比如大泉王朝国姓还是刘的时候就曾编出一部卷轶浩繁的皇皇巨著而皇子刘茂便是幕后的真正总裁官。

云岩国京城反而成为一处从头到尾都侥幸逃过那场兵灾的世外桃源复国之后几乎无需任何营建修缮。

关于云岩国为何能够逃过此劫一洲山上仙师众说纷纭对于云岩秦氏而言自然是祖宗显灵。

崔东山搓手笑道:“贫疑陋巷春偏少贵想豪家月最明。书城不夜走进去看看带你长长见识。”

在这云岩国不仅是官方大规模印书民间刻书和书商出版也是蔚然成风。

只说这么一处不起眼的铺子粗略估算一番库房内搁放的雕版就多达九万余块。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笑呵呵道:“不是书香门第便是世禄之家。文气浓郁自兹振振森森是桂是兰或秀或苗英贤绳绳书香不绝。”

“我得与书铺主人知会一声遭贼了!”

“这等侠义心肠可歌可泣。”

刘茂只是闭嘴对崔东山的荒诞举动和奇言怪语已经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崔东山将那些雕版悉数收入囊中再让刘茂在此等候片刻说是要去见个自家宗门的未来客卿。

白衣少年独自走在大街上。

天上兔飞乌走人间古往今来。

但愿青帝常为主不教人间有落花。

一座古旧宅邸的祠堂内墙上挂着两幅画像并无书写名讳。

神案上边除了香炉还供奉着几本装裱精美的古书以青白丝绸包裹。

有个中年男人相貌并无出奇处就是一身装束不常见穿着一件杂色衣衫杂有绿、红、月白和灰黑四色。

他敬过香后将三炷香插在香炉内也不转身神色淡然道:“既然是位上了山的修道之士为何来山下做贼。”

房梁那边探出一颗脑袋“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嘛。”

原来藏着个国字脸的少年穿白衣他被发现行踪后一个翻滚摔向地面。

只见那白衣少年落地时好似一个崴脚先绷着脸然后好些吃不住疼骤然间抬腿抱膝金鸡独立嘴上嗷嗷叫着。

那个文士皱眉提醒道:“肃静。”

国字脸少年拍了拍肚子“有点饿了不知这儿有无饭吃白米饭就行不用酒菜我这个人最能将就了。”

文士默不作声只是安安静静看着这个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

少年嬉笑道:“不过最好是那种受过劳苦的柴烧成的饭比如拆了旧车脚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

文士眯眼脸色阴沉死死盯住这个看似口无遮拦的少年。

白衣少年却是双手负后望向墙上的一幅挂像“咦这么巧吗竟然刚好供奉着公曾先生好大官呢。另外这位的身份容我猜猜看。”

“都说好纸可以长寿千年事实又是如何呢。书籍保管不当虫蛀纸张发霉等都属于小劫书楼走水辗转售卖途中被某些迂腐文士拿来陪葬等等属于中劫。倒是兵戎以及朝廷下令销毁禁书这些才是书籍的大劫数。”

说到这里少年视线下移望向桌上那几本古书“每一本古书若能够传承几百年不是鬼神庇护是什么对吧?”

少年继而收回视线转头望向那个文士微笑道:“你也算是不折不扣的有功之臣了好歹替桐叶洲留下了一部分文运。”

文士自嘲道:“自保而已谈不上有功。”

崔东山点头道:“当然只是与你说句客气话我家先生教诲出门口甜能当钱。”

崔东山自顾自点头道:“出门在外给人帮个忙搭把手帮人力气不值钱何乐不为。”

文士扯了扯嘴角说道:“看来道友有个好先生。”

“家中有仙佛日用有真道。如入芝兰之室琳琅秘府耳濡目染即便不成圣也能贤。”

白衣少年双手撑腰哈哈笑道:“我家先生也是从家乡老人那边听来的不花钱道理。”

文士说道:“道友若是说完了那我可就要下逐客令了。”

崔东山摆摆手“没呢还早呢讲功劳我只论事不论心论心万古无完人嘛。”

“与屠子买肉一般上了秤足斤足两一个收钱童叟无欺一个买肉。”

“只有讲到读书人做学问才需论迹又论心。”

文士听着那个古怪外乡人的古怪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有资格在这里论功行赏?”

崔东山眨了眨眼睛“他来过这里你也见过他对吧?”

文士笑问道:“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道友到底在说些什么。”

崔东山挥了挥袖子埋怨道:“咱们都是读书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警告你别乱说话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小心一语成谶啊真让你没头没脑了。”

文士笑呵呵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因为大道根脚的缘故虽说打架本事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但他还真不怕一位大修士的纠缠打不过就逃。

尤其是现在这个世道桐叶洲重新返回文庙之手。

他也不觉得一位山巅大修士胆敢在如今云岩国的京畿之地肆意妄为。

少年从袖中摸出一把玉竹折扇双指拧转啪一声打开扇面写有四个大字以德服人。

“今天冒昧拜访就是有个小请求跟你打个商量。”

“道友请说。”

“以后跟我混保管你这般大道根脚的也能吃香喝辣。”

“我若是不肯?”

少年转过扇面也是四个大字不服打死。

文士一时语噎沉默许久冷笑道:“道友口气不小啊。”

崔东山轻轻挥动竹扇“当年他站在这里有没有说什么?”

文士反问道:“你是某座书院的君子贤人?”

崔东山眼神哀怨好似委屈万分“好端端的干嘛骂人。”

文士眯眼道:“道友倒是言语风趣。”

“你真不认得我?”

“不认识也不想认知。”

“我是东山啊!”

文士愣了愣东山?青萍剑宗的那个崔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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