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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梧桐更兼细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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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小小云岩国京城如今随处都是奇人异士腾云驾雾的山上神仙可谓藏龙卧虎。

再加上前来此地共襄盛举的各国显贵、将相公卿一时间满大街只要外乡人都是有身份的大概相互间见谁都不好招惹?所以才会如此风平浪静?只说那些呼风唤雨的练气士好似约定俗成一般很有默契言行举止都极其循规蹈矩与山下百姓相安无事至今云岩国刑部衙署那边竟是没有收到任何一件纠纷需要他们去处置。礼部和鸿胪寺官员在朝堂上更是开始变着法子与陛下邀功了。

一个开在陋巷里的苍蝇馆子烤鱼是招牌菜几张桌子都已坐满。

馆子里边的食客说话嗓门多大多在谈着动辄几千两数万两银子的大买卖。

说话声音最小的一桌点了份烤鱼还要了几斤京师特产的薏酒。

先前一个看样子是掏钱请客的家伙专程跟着伙计去馆子后院挑鱼挑肥拣瘦的最后说是四人份那条捞起的青鱼不用太重。

不阔气一看就是兜里没几个钱的难得出门下馆子改善伙食。

此人一条腿踩在长凳上整个人缩着端碗抿了一口酒小声笑道:“听说老祖亲自领着吴瘦走了趟青萍剑宗?”

桌对面是一双中年夫妻模样的男女妇人微微皱眉正在将那些用来点缀的香菜拨开闻言嫣然笑道:“祖师爷明显是帮着这个胖子奔着将功补过去的不过依照灵角道友的脾气到了那边未必讨着好多半会水土不服。别的宗门仙府不好说隐官大人的门派会是怎么个风气我肯定心里有数。”

男人将那些香菜都夹到自己碗碟里边小声说道:“咱们就别往吴胖子伤口上撒盐了。”

然后男人补了一句“这顿饭还得等他掏腰包呢。这厮为了不结账临了装醉或是逃去茅厕那是一绝。”

他与妇人确是一双山上道侣分别名为陶弘行和罗巾出身包袱斋如今负责桐叶洲事宜至于对面那个青年修士是桐叶洲包袱斋负责管账簿、度支细目的账房先生叫郭曼倩双方既是一起挣钱、又是相互监督的关系。浩然天下包袱斋的开山祖师张直先前在青衫渡那边与陈平安说他们仨对隐官大人太过敬仰不敢带他们同行容易把买卖谈成人情。当时陈平安是当一句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听的其实没有什么水分。在来桐叶洲这边之前陶弘行与那些昔年去倒悬山做买卖跨洲渡船的船主、管事们大多关系都很好而郭曼倩自身便是出身某个中土神洲的顶尖豪阀世族他所在家族就有一条跨洲渡船而且就挂在他名下所以对当年春幡斋那场剑仙关门的议事从过程到结果郭曼倩其实一清二楚如今想来虽不曾至心神往之。

郭曼倩笑眯眯焉儿坏故意给妇人夹了一筷子鱼肉被陶弘行忙不迭一筷子打掉瞪眼道:“她可是你嫂子给我老实点!”

郭曼倩收回筷子放入自己嘴里嚼着问道:“祖师爷真就这么看好大渎凿通之后的财源?换成是我就算可以由着性子随便花钱恐怕都没有这样的魄力足足六千颗谷雨钱呢。”

先前在青萍剑宗那位祖师爷承诺可以拿出六千颗谷雨钱不过其中半数是张直的私房钱。

名义上是青萍剑宗跟玉圭宗、大泉王朝等势力作为共同发起人其实明眼人都清楚其实就是年轻隐官用了一个青萍剑宗的名号来牵头再来攒局。

桐叶洲开凿大渎第一笔神仙钱就是个天文数字。

青萍剑宗那边给了三千颗谷雨钱。玉圭宗的财库掏出了五千。

大泉姚氏两千据说是与青萍剑宗和玉圭宗分别借款无息。

皑皑洲刘氏玄密王朝郁氏分别是一万颗两千颗。

都已陆续到账。

再加上包袱斋的六千颗。

此外好像宝瓶洲披云山那个喜欢举办夜游宴的北岳山君魏檗前不久也掏出了两千颗谷雨钱?

天下事只要有钱开路就难也不难了。

陶弘行佩服不已“大手笔大手笔不愧是刘财神出手不凡。”

原来皑皑洲刘氏除了出钱还额外承诺在一年之内从数洲之地抽调渡船会往桐叶洲这边输送三百条规模不等的山上渡船、符舟。

郭曼倩酸溜溜道:“刘财神既然这么有本事干脆连开船的仙师一起送过来啊灵气消耗的神仙钱一并免了去。”

中土浚县郭氏与皑皑洲刘氏在生意场上是有过节的。不过各显神通郭氏技不如人大致结果就是后者输掉了一个大王朝和几个中等国家的财源。

从纸面上看刘氏和郁氏出钱最多而且据说都没有立字据只凭双方口头约定属于名副其实的君子之约。

再者按照约定刘郁两家只挣本金的一成哪天收回成本和得到那笔既定分红一条桐叶洲大渎不管将来是那种细水流长积少成多的收益还是账面上令人眼红的那种财源滚滚的暴利反正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罗巾笑道:“这岂不是说光是陈隐官的一个人情在刘聚宝那边就能值一万一千颗谷雨钱?”

陶弘行点头道:“值这个价。”

罗巾有些奇怪“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青萍剑宗的那条渡船自从在鱼鳞渡靠岸后米裕就一直待在渡船上边没下过船好像这位大剑仙故意把抛头露面的机会让给了账房种秋和景星峰曹晴朗。”

郭曼倩笑容玩味瞥了眼陶弘行。

剑气长城的米裕相貌皮囊剑仙风采那是真好。

陶兄你可得悠着点听说那位米剑仙沾花惹草的本事半点不比剑术差。

汉子咧咧嘴满脸无所谓“汉子看身段女爱俏都是人之常情管不住心无所谓管得住你嫂子的身子就行。哪怕床上打架的时候你嫂子满脑子想着米裕也没啥。”

妇人眉眼含情伸出两根双指使劲拧着自家汉子的胳膊“死鬼!”

郭曼倩满脸惊恐状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起身弯腰给陶弘行倒酒满上一大碗再谄笑道:“嫂子你看我模样可还凑合?”

妇人斜眼那青年“瘦了吧唧的滚一边凉快去。”

郭曼倩端起酒碗呲溜一口“约好了啊以后让我来个当宗主耍耍再出门就有个可以显摆的身份了。否则每次回家参加祠堂议事我都抬不起头。”

跻身上五境就可以尝试着与文庙报备开宗立派了。

这里边还有一个类似山下朝廷吏部铨选的过程。

只有上五境才能开宗立派这是必备条件却不是说只要跻身了玉璞境就一定可以创建宗门的。

中土文庙那边会有一个审核的过程包袱斋不是没有想过建立下宗但问题在于好像连包袱斋至今都还不是个宗字头门派。

陶弘行一听到宗门就是长长一声叹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包袱斋赚钱是多但是真要说山上的地位莫说是包袱斋便是整个商家在浩然天下的声望又如何?

当年商家差点直接被文庙从诸子百家当中剔除。钱能通神?在文庙那边有屁用。

郭曼倩幸灾乐祸道:“换成我去青萍剑宗都不用老祖师陪着仙都山总归是可以走上去的总归不至于在渡口那边止步。”

罗巾提醒道:“赶紧闭嘴吧吴胖子来了。”

三人当中其实是妇人境界最高。

一个斜挎包裹的胖子进了馆子坐在郭曼倩身边嘴上埋怨着“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个地儿教我好找换成是酒楼不是更宽敞些。一边痛快喝酒一边欣赏京城夜景岂不美哉。”

郭曼倩跟馆子伙计多要了碗筷笑道:“嫌弃地儿小那就喝第二顿呗。”

吴瘦坐在一旁长凳顿时咯吱作响“算了我还跟两拨人约好了的咱们几个回头再约。”

请外人喝酒谈买卖一切开销是可以与郭曼倩这个账房先生报销的但是请郭曼倩几个喝酒可就得吴瘦自掏腰包了。

桐叶洲包袱斋这边跟刘聚宝、郁泮水他们一样亏了钱就当打水漂挣了钱同样只收本金一成的分红。总计六千颗谷雨钱在那座临时组建的祖师堂已经到账未来这一成收益也就是六百颗谷雨钱自然都是要落入张直口袋的。而桐叶洲包袱斋这边当然也不算白忙活即便不提账面上的收益只说将来这条大渎沿途诸多渡口不分新旧都会建立包袱斋商铺按照祖师爷张直的授意跟各国朝廷和当地仙府门派们商谈此事必须只卖不租谈定一锤子买卖。所以这段时日陶弘行、吴瘦几个分头行事都在谈这个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酒局从早到晚连轴转呢。

虽说包袱斋给的价格不高签得也是三五百年期限起步的长约约定除非改朝换代才会另议。但是各国朝廷、山上门派能够凭空多出一笔神仙钱还能给自家渡口帮着聚拢人气对于各个穷得快要拴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势力而言来说包袱斋愿意在当地落脚生根都是雪中送炭的好事何乐不为。

包袱斋明摆着是抢地皮了。

可就像张直的先前解释一般任何一座仙家渡口有无个包袱斋人气是截然不同的。可与地主互利互惠。

除此之外得了这笔好似及时雨的神仙钱山上管钱的财库负责人各国户部衙门兜里有了钱腰杆就直说话就硬气。

罗巾轻声感叹道:“且不说什么功在千秋的好名声只说接下来十几年之内整个桐叶洲中部便是遇到凶年荒年也不至于落个民不聊生遍地饿殍了。”

郭曼倩点点头。

这与历史上某位以诗词著称于世的儒家圣贤靠着大兴土木赈灾成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陶弘行问道:“听说那些个不问世事的山中野民终于愿意出山了?”

关于洛阳木客一脉这是包袱斋众多修士们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

因为包袱斋的开山鼻祖主人张直就出身洛阳木客一脉而且属于那种欺师灭祖的叛徒。

吴瘦小心翼翼说道:“好不容易吃个夜宵就不聊这些煞风景的事情了吧?”

郭曼倩脱了靴子盘腿而坐低头瞧了瞧桌底下还好没有那种见不得光的场景。

桌底一只绣花鞋蓦然一翘作势要踹他脸庞一脚罗巾笑骂道:“狗眼想看啥?”

郭曼倩笑道:“这不是担心嫂子跟陶哥不分场合的干柴烈火嘛传出去影响不好。”

吴瘦对此见怪不怪嘿嘿而笑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入嘴里抿了一大口滋味略显寡淡的薏酒“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故意对外宣称说大泉女帝姚近之蒲山黄衣芸郁狷夫还有皑皑洲的女子大宗师柳岁余齐聚此地还有十几号艳名远播的仙子也都到了云岩国京城使得短短两个月之内涌入了一大帮花花肠子的修士和云岩国周边数国的文人雅士。”

虽然吴瘦自打从青萍剑宗返回在郭曼倩他们这边就一直故意表现得颇为志得意满。

其实在那山外渡口那位年轻隐官确实和气青衫渡的茶水……也是好喝的。

不过不知为何现在吴瘦有句口头禅“容我缓一缓。”

郭曼倩由衷佩服那个出身贫寒的陈山主白手起家在不惑之年就已经积攒下偌大一份家业一上山一下宗。

一双包袱斋的山上道侣其中陶弘行是敬佩那位年轻隐官在剑气长城的所作所为妇人却是最欣赏陈平安的“惧内”。

如今一些个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经常大清早的就可以看到那位二掌柜独自坐在宁府的大门口那边。

馆子外边的小巷来了个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在门口那边摔着袖子径直走过他蓦然一个身体后仰瞪大眼睛望向屋内转身大步跨过门槛嬉皮笑脸道:“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多管闲事的无用功比如医死马扶烂泥雕朽木劝妓-女从良请屠子放下刀让商贾赚钱别黑心。”

少年进了馆子一巴掌重重拍在胖子的肩膀上满脸震惊道:“灵角道友心宽体胖么竟然还有心情躲这儿喝酒?!”

身材臃肿却叫吴瘦的“灵角道友”身体僵硬道心紧绷苦着脸转过头干笑道:“崔宗主哪阵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

崔东山笑道:“是不是离开青衫渡每天吃好喝好终于缓过来啦?”

吴瘦笑容尴尬道:“崔宗主说笑了。”

崔东山使劲攥住胖子的肩膀“说笑了?灵角道友是在含沙射影说我为人轻浮?”

吴瘦连忙赔罪道:“不敢不敢误会误会。”

崔东山挪步再伸手推开吴瘦和郭曼倩硬生生坐在长凳中间。

郭曼倩微微皱眉没说什么。

关于这个根本不知道从那个旮旯蹦出的“白衣少年”落魄山的下宗宗主陈山主的嫡传弟子……即便情报灵通如包袱斋还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前不久祖师爷张直还专门提醒他们几个不要试图去寻找有关“崔东山”修行根脚的蛛丝马迹对此人保持敬而远之即可。

所以今天被崔东山主动找上门除了吃过苦头的吴瘦在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陶弘行几个都很意外。

“认得么?”

白衣少年抬起袖子摸出三颗神仙钱放在桌上。

是那三种山上钱雪花钱小暑钱谷雨钱。

崔东山伸出手掌一根手指抵住一颗神仙钱笑道:“我觉得你们都不认得它们你们觉得呢?”

陶弘行笑道:“崔宗主觉得如此那就是如此好了。”

既然有些人会一见如故极有眼缘。当然也有一些人看着就不想见第二面比如眼前这个故弄玄虚的崔宗主。

只是可惜了那位陈山主怎么找了这么个亲传弟子当下宗的宗主。

换成那个口碑很好的大弟子裴钱也好啊也对她是纯粹武夫无法在山上开宗立派。

崔东山弯曲三根手指轻轻敲击桌上的神仙钱笑嘻嘻道:“我家先生一直坚信讲理不举例等于耍流氓。那我就举个例子好了比如你们认得范先生范先生却不认识你们几个那你们和范先生就不算认识对吧?同理。”

郭曼倩冷笑道:“怎么这三颗神仙钱就认得崔宗主了?”

崔东山一拂袖子将神仙钱重新收入袖中“罢了鸡同鸭讲实在是教不会你们。若是张直在场估计他就听得懂了。”

连同那个道号松脂的男人在内总计有七拨洛阳木客开始下山游历在各洲选址挑选落脚的地方。

听说是商家的那位范先生亲自登山说服这帮洛阳木客打破祖训出山。

其实包袱斋也好洛阳木客也罢。

在崔东山眼中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个“他人”是两人。

一是商家祖师爷范先生。

二是皑皑洲通商天下的财神爷刘聚宝。

上次文庙议事礼圣终于开口等于打开了一层禁制。

使得诸子百家的祖师爷们从今往后各自修道登高就再无瓶颈了。

最终高度有多高大道有多大各凭本事就是了。

罗巾笑道:“如果青萍剑宗都是崔宗主这样的高人我与夫君这些年心心念念的落魄山不去也罢。”

崔东山吃瘪不已好嘛竟然被一个婆姨给拿捏了欺负我最敬重先生所以就搬出先生来吓唬人?

好我怕了。

毕竟如今是半个盟友。那就以诚待人跟你们几个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几句你们花钱都买不着的实在话好了。

“有些买卖是注定不能挣大钱的。比如粮食。”

“知道你们包袱斋都那么有钱了张直还那么会做人为何至今连个宗字头都捞不着吗?你们就不觉得奇怪?”

“错就错在前人歪德你们这些后人跟着遭殃。记得你们早年包袱斋的二把手赚钱太凶了本事太高什么钱都敢挣结果在文庙那边就被记录在册了。此人早已被张直谱牒除名所以你们可能都未必听说过他的名字。可怜张直不管事后如何补救此事不管他亲自去功德林那边如何找门路托关系都不成结果就是三位正副文庙教主一个都没见着面。这种事情家丑不可外扬嘛张直是肯定不好意思开口的所以你们都不太清楚吧?”

“这就叫心肠不硬挣不着钱。心肠太狠守不住钱。真是苦了你们这些生意人哩经手钱财如流水哗啦啦来哗啦啦走。”

“只有最后一次文庙之行张直总算没白走在功德林门口那边从经生熹平那边听见了一句劝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包袱斋有几桩买卖是一直亏本的老老实实从别处财路找补回来。又有几门生意是碰也不碰的。”

“还好还好不枉费你们祖师爷张直含辛茹苦多年受气的媳妇终于要熬成婆喽。只用三千颗谷雨钱换个好口碑划算!”

郭曼倩侧过身拱手道:“崔宗主真不是一般的见多识广连这些别家山头的密事和文庙那边的内幕都能够如数家珍?”

崔东山一本正经道:“这算什么我连你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君跟皑皑洲韦赦的那点故事早年她是如何梦游莺花洞天怎就跟阴神出窍远游的韦赦不打不相识又为何最终老死不相往来遗憾未能结成道侣都晓得嘞。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吧。”

郭曼倩一时语噎连他这个浚县郭氏的宗房子弟都只是依稀听说过些小道消息跟这个崔宗主说的不太一样。家族内部都是说那位自号七十二峰主人的大修士对自家老太君属于一见倾心。但是家族当年正值风雨飘摇之际老太君不愿留下一个烂摊子远嫁别洲那会儿已是飞升境的韦赦自然更不可能入赘浚县郭氏才导致这桩山上姻缘未能圆满……

至于那处始终无主占据的莺花洞天是山上极负盛名的形胜之地因为光阴长河的流逝速度异于外界故而天材地宝的孕育和生长速度都要远远快于别处的风水宝地。

也难怪会有大修士评价此地一句“就这一亩三分地随便施点肥浇点水长出来的全是金子银子。”

“跟着张直混三天饿九顿连个宗字头门派的祖师堂座椅都坐不上能有啥意思如今我那边正是用人之际很缺能人异士我觉得你们几个都是有真本事的不如跟我一起精诚合作披荆斩棘……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反正就一句话最实在的哥几个一起闷声发大财?”

吴瘦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敢情这是过江龙碰上地头蛇了?

到底是那位年轻隐官的授意还是崔东山自作主张?

陶弘行与郭曼倩对视一眼俱是神色凝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小心上了一条贼船船主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霎时间气氛凝重起来还是罗巾打破沉默率先开口问道:“崔宗主是在说笑话吗?”

“是的!当然啊不然我这么公然挖墙脚像话?”

崔东山点头道:“老弟这不是看你们既不下筷子吃菜也不喝酒就想着逗个乐子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嘛。”

郭曼倩几个心中都有个不约而同的想法这个人脑子-有病吧?

吴瘦大致猜出几位同僚的心思你们才知道崔宗主需要找个郎中看病啊。

崔东山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说道:“我就不坐下来蹭吃蹭喝了只说这盘四人份的烤鱼凭空多出个下筷子的人你们可以不介意反正我是过意不去的。我今天来这边就是跟你们商量个事别紧张芝麻大小的事情你们是爽快人我也是有一说一的实诚人马上就可以谈妥敲定的小事都可以绕过张直比如以后我家山头对外出售的货物建造在桐叶洲大渎沿途的各地包袱斋有一家算一家都得专门腾出几个货架帮忙卖东西赚多少是多少铺子那边不能抽成都是能够让人见了就挪不开眼、两条腿走不动道的镇店之宝大开门的尖儿货能帮你们吸引多少的人气?!当然了你们几个不用谢我都是一见如故的朋友谈钱就伤感情了。如果你们一定要给钱无妨伤我的感情小弟我倒是也能勉强接受。”

这是在跟我们桐叶洲包袱斋明目张胆收取保护费了?

“再者包袱斋既然开门做生意每天迎来送往估计总能碰见一些个资质不错的修道胚子就劳烦诸位帮老弟说几句好话引荐一二。其中若有年纪轻轻的天才剑修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这第三点呢又分几个小的注意事项算了站着说话腰疼我还是坐下聊吧咱们边喝边聊……”

好个崔宗主你他娘的这也叫“商量个事”?

崔东山笑道:“邻里和睦比啥都强。”

罗巾说道:“不用聊第三件事了我现在就可以直白无误告诉崔宗主根本没得聊。”

崔东山说道:“做买卖嘛别意气用事漫天开价坐地还钱有来有回才有乐趣。”

陶弘行摇头说道:“用不着。”

郭曼倩冷笑道:“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吴瘦难得硬气一回“崔宗主诚意不够确实很难继续聊下去了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大家都别伤了和气。”

崔东山问道:“真不听听第三件事?”

罗巾说道:“就别伤和气了。”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提醒崔东山再聊下去桐叶洲包袱斋跟青萍剑宗可能就要撕破脸皮了。

崔东山自顾自从两边吴瘦和郭曼倩各取一根筷子再俯身探臂从桌对面拿来一壶罗巾手边的薏酒陶弘行身前的一只酒碗。

白衣少年倒满了一碗酒再将一双筷子搁放在白碗上微笑道:“我们今夜有鱼吃好兆头肯定年年有余。”

一个手持行山杖的“青年”走入馆子笑道:“崔宗主不妨说说看第三事他们耐心不够我倒是愿意听听看。”

正主终于来了。

崔东山微笑道:“未来桐叶洲中部大渎沿岸几十座仙家渡口几十座包袱斋你们吃得饱么?”

张直坐在桌对面笑问道:“怎么讲?”

崔东山说道:“不如让这桐叶洲一洲渡口皆有包袱斋?”

张直问道:“注意事项呢?”

崔东山说道:“比如让一洲山河各国京城亦有包袱斋。”

张直再问:“还有吗?”

崔东山说道:“再比如同理让扶摇洲亦是如此。”

张直沉默不语。

崔东山笑道:“怕撑到?暂时吃不下的可以余着嘛。今年余到明年年年好过一年。”

张直笑道:“作得准?”

崔东山问道:“就不问我是谁?”

张直果然问道:“你是谁?”

崔东山掏出一把扇子“我是先生的得意学生崔东山啊。”

张直笑道:“陈先生挑学生的眼光崔宗主选先生的眼光看来都很好啊。”

崔东山满脸狐疑状“不是说反话?”

张直笑道:“真心话。”

————

有一位相貌极为俊美的青年修士身穿一件碧绿法袍独自走在灯火辉煌的京城内皮囊出彩可谓雌雄莫辨反正都当得起“美人”一说。

故而此人走在路上男子也看女子也看。

正是桐叶洲镇妖楼飞升境修士青同反正闲来无事他就来这边凑热闹。

这一路上没走几步路远远近近就被青同发现了好几股气息深重的练气士。

“呵水浅王八多。”

起先云岩国秦氏皇帝和满朝文武官员都不由得担心作为首善之地的京师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练气士会不会出现那种极容易变成里外不是人的冲突不曾想是他们多虑了至今为止竟然尚未出现一起外乡修士欺凌本地百姓的官司云岩礼部和刑部官员原本一颗心都快吊到嗓子眼就怕今夜在这天子脚下闹出点幺蛾子明儿朝会就被皇帝陛下责罚丢了官这会儿感觉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了。

青同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匪夷所思。怎么是她?来这里做什么?就不怕被砍吗?

只见道路前方的一个路边烧烤摊子有个姿色平平的妇人荆钗布裙的寒酸装束带着个精怪出身的少女妇人吃得矜持少女吃得满嘴流油两只手分别攥着一大把烤串脸庞洋溢着幸福。

妇人转过头微笑道:“青同道友又见面了。”

旧王座大妖仰止小河婆甘州如今是她的记名弟子。

飞升境修士隐匿气息的手段堪称炉火纯青。同境修士之间很难凭借类似掌观山河的手段获知真相。

青同立即压下心中涟漪坐在桌旁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少女腮帮鼓鼓含糊不清道:“青同前辈这么巧啊放开吃我请客!”

青同摇摇头笑着婉拒道:“我就算了吃不惯这么油腻的。”

“老板再来十串烤鱿鱼哈!”

少女一边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份街边美食的靠谱一边继续劝说道:“好吃得一塌糊涂呢青同前辈你先尝尝看这就叫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青同欲言又止。

因为并不清楚仰止跟陈平安到底是如何约定的青同担心画蛇添足落个两边不讨好还是不多说什么了。

仰止说道:“我又不蠢一清二楚。”

青同神色复杂道:“那你还来。”

乖乖躲在那位小夫子帮你圈定的方圆千里之地不好吗?

仰止神色淡然道:“我要只是一味躲着你信不信他迟早有一天会主动找上门去我能在那边躲几年?一百年一千年?如果假定那场问剑一定会到来我还不如趁着现在还可以出门多逛一逛吃一吃各地美食。”

青同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路上遇到那个米裕?”

仰止笑道:“毕竟暂时只是一个仙人而已砍得死谁呢。”

青同无奈道:“你倒是看得开。”

仰止转头朝烧烤摊老板那边伸手招呼道:“各加十串羊肉和鸭胗胡椒粉多撒些。”

摊子老板大声笑道:“好嘞客官等着。”

仰止收回视线“真不尝尝看?滋味不错的。”

青同还是摇头道:“真别劝了又不是桌上劝酒。”

仰止打趣道:“我这徒弟是想着你这个当前辈的大财主回头能够顺便把账结了我不一样是真心跟你推荐这种美食。”

被师父揭穿那点小心思的少女河婆她只是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青同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个‘景行’?”

仰止点头道:“在外游历总得有个方便行走的身份。”

原来化名“景行”的仰止摇身一变成了大泉王朝的记名供奉外界只知道她是一位来自中土神洲的玉璞境女修。

因为先有金甲洲武学第一人的韩-光虎跨洲至此受邀担任大泉姚氏的国师故而这个凭空出现的“景行”并非曾掀起太大的波澜。即便山上修士听说了此事也只当是大泉王朝如今气数鼎盛不会多想。

仰止突然说道:“桃亭也来了。”

这厮故意放出了一点大道气息并未刻意收敛全部道气所以仰止一下子就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青同笑道:“单论道龄他算我们的晚辈吧?”

仰止说道:“这种话我当面说得你还是算了吧。”

青同双臂环胸“一棵庭中树一条看门狗谁也不比谁好怎就说不得了。”

仰止自嘲道:“再加上个阶下囚。”

一个精神瞿烁的黄衣老者双手负后散步在京城夜市。

老神在在默默查探着一些个练气士的虚实附带点评一句这个不济事纸糊的玉璞境这个还是太弱果然是浩然的元婴只能当蛮荒的金丹看……咦这个还算有点嚼头竟是一位仙人境的鬼修?他身边两个好像也都不含糊桐叶洲哪家山头有此底蕴?

正是离开李槐身边的蛮荒桃亭如今名动浩然的嫩道人。

此次“擅自”赶来桐叶洲嫩道人动身之前非要让李槐在老瞎子那边打好招呼还帮李槐找了一堆正当理由否则嫩道人根本不敢离开宝瓶洲怕就怕离开李槐身边没几步就已经被神通广大的老瞎子拽入梦中至于后果如何嫩道人都不敢多想。

既然嫩道人是去桐叶洲帮陈平安做大事李槐当然没有异议就用上老瞎子传授的一门秘术与十万大山那边联系上了老瞎子一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明显就有点神色不悦了一听就不是自己弟子会说的话亏得李槐见机不妙就用上了自己的说法说嫩道人既然是你给我安排的扈从难道我还不能使唤他了?老瞎子一听觉得有道理只是让李槐捎句话给那条看门狗如果李槐在此期间有任何的意外浩然嫩道人也好蛮荒桃亭也罢就自个儿去十万大山先挖个坑再把自己埋了。

在十万大山之外嫩道人说话做事有多跋扈在老瞎子那边嫩道人就有多狗腿夹着尾巴做人。京城一处不起眼私宅内李拔正在书房看着一幅挂在墙上的桐叶洲中部形势图鬼仙黄幔就坐在一旁内心微动。

李拔问道:“有人暗中窥探此地?”

黄幔懒洋洋说道:“吃不准。”

东海水君府设有三十六司官署李拔就是经制司主官而黄幔则是香火司的负责人。

二月二龙抬头。就是先前这天就在巴掌之地的云岩国京城内组建了一座山上罕见的祖师堂。如今道号“焠掌”的李拔就在祖师堂内占据一席之地。之前他们登岸好似游山玩水散心一趟在离开虞氏京城那座积翠观后身为东海水君的王朱因为职责所在仍需看着那条归墟渡口航道她就带走了宫艳和王琼琚重新入海。她再让李拔鬼仙玉道人黄幔武夫溪蛮留在云岩国京城这边按照与崔东山的事先约定在那座滑稽的祖师堂里边只需给自家水府的李拔留一张椅子即可。至于仙人境的黄幔和九境武夫溪蛮不用在那边蹲茅坑不拉屎。

当时王朱出手惊人直接丢给崔东山一件青瓷笔洗样式的咫尺物里边装着一万五千多颗谷雨钱。

这就意味着大渎开凿一事中期所需的神仙钱已经早早有着落了。

除此之外王朱跟崔东山提了个要求多余的谷雨钱让崔东山帮忙在积翠观附近帮水府建造一座陆地避暑别院。

那个崔东山是个混不吝的竟然直接就将那座积翠观划拨给了东海水君府。

在屋外院子里走桩练拳的溪蛮笑道:“黄幔找不找得到对方的踪迹我去会一会?”

黄幔说道:“修士神识一扫而过无迹可寻。真要顺藤摸瓜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难度不小我得用上些独门手段。”

李拔摇头说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幔笑道:“虞氏王朝那边真就那么算了?虞麟游如今好像就住在附近一直提心吊胆。”

李拔说道:“主人自己都说了是无聊之举我们就别小题大做了。”

黄幔说道:“那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虚惊一场了。”

虞氏王朝的太子殿下虞麟游如今就在京城内他先前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先别急着寄信给天目书院告状。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无比正确那位地位尊崇却性情叵测的东海水君好像就是根本忘了那件事。

本会动摇虞氏王朝一国根本的大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先前那个真龙王朱咄咄逼人非但没有因为虞氏王朝新立年号“神龙”而领情反而出言不逊让虞氏朝廷将那位曾经立下不世之功的武将黄山寿告老还乡!还威胁虞麟游如果不照搬就不用当什么太子了。言下之意潜邸储君都当不成还怎么坐龙椅。

这次虞麟游壮着胆子赶来云岩国京城未必没有与东海水君府主动示好的意图。

夜市那边黄衣老者眯起眼对面走来的这位中年男子的相貌就是瞧着有几分忧国忧民不错有几分道行。又是个仙人?不常见。恐怕在蛮荒天下的家乡那边这家伙都算仙人里边能打的了。

看不出来桐叶洲还挺出人才啊。

按照主人家乡那边的说法就是粪堆里出金子了?

那人主动以心声微笑道:“可是嫩道长?”

嫩道人眯眼道:“你是?”

对方自我介绍道:“我来自中土大龙湫叫司徒梦鲸道号‘龙髯’。如今晚辈暂任桐叶洲小龙湫的代山主。”

嫩道人点点头“哦大小龙湫听说过。”

看来鸳鸯渚那场斗法名气不小已经天下皆知了。是不是找个机会再找个飞升境老修士干一架?

也就是跟着主人久了耳濡目染不然这句敷衍言语里边可就要多出一个“没”字了。

嫩道人突然疑问道:“不是听说小龙湫封山了吗司徒山主这是?”

约莫是觉得这么提问有点打对方的脸了要说自己那份结结实实的境界就摆在那里当然不怕对方一个仙人多想。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说话做事太不讲究容易连累主人李槐没有好名声李槐要是受了委屈老瞎子就会不开心老瞎子不开心他嫩道人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反正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嫩道人立即变了嘴脸挤出个自认为真诚的笑容拗着性子拱手说着客气话“我只是随口一问道友切莫上心。若是有冒犯的地方我在这里跟龙髯道友赔个不是真心实意道个歉。”

其实司徒梦鲸也在疑惑在鸳鸯渚那边差点活活打死南光照的嫩道人今夜怎么如此好说话、懂得山上礼数了。

司徒梦鲸按下心中纳闷笑着解释道:“小龙湫确实封山不过大龙湫听说这边要开凿大渎就想着略尽绵薄之力我在这边处理过一些宗门事务很快就会返回小龙湫。”

嫩道人爽朗笑道:“龙髯道友何必着急赶回山头凑巧我也是刚到这边就没什么熟人道友不如多待几天我们好好喝几顿酒?敢问道友住在何处可有空闲屋子若是行个方便我就不用费心思去找落脚地方了。”

这趟出门找机会多认识几个山上朋友以后陪着李槐出门远游到哪里就都混得开了。

约莫是嫩道人表现得太过热络让司徒梦鲸有点措手不及。

只是稍微思量一番司徒梦鲸还是邀请嫩道人去自己住处饮酒。

一个如今必然被文庙盯着的飞升境大修士总不至于无冤无仇的就来算计自己和大小龙湫。

前些时候青萍剑宗的仙都峰密雪峰飞剑传信一封寄到了确实已经对外宣称封山的小龙湫心意尖。

看着那封署名青萍剑宗崔东山的书信内容司徒梦鲸啼笑皆非崔宗主你这是收破烂吗?

只是想到沸沸扬扬的大渎开凿一事司徒梦鲸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位崔宗主的用意在信上对方建议他们小龙湫这边不用着急对外宣称将那两个谱牒除名的护山供奉驱逐出境一事可以丢到云岩国这边不妨给它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给工钱当个十几年的苦力就是了这就叫小惩大诫。

这是送上门的好事司徒梦鲸若只是大龙湫修士的身份可能还会觉得别扭不愿将就。

自己都将它们扫地出门了没理由再收回法旨。

可既然如今当了小龙湫山主就压下心中那点不适回信一封答应此事还在信上与崔东山致谢两句。

要不是已经封山其实参与到大渎开凿当中对小龙湫是个不错的选择。顺着这个思路司徒梦鲸只是稍作思量就立即书信一封寄到中土大龙湫让祖师堂派遣数位镜工地仙由他们领衔各自带一批亲传弟子和宗门外门弟子过来一同到桐叶洲为大渎开凿一事助一臂之力。用处不大可多少是个心意也算是桐叶洲小龙湫在这件事情上边表个态好挽回一些山上口碑。

已经拥有半部炼山诀的蛮荒桃亭如今大名鼎鼎的浩然天下嫩道人。

如果再加上秘密来此的曳落河旧主蛮荒旧王座大妖仰止。

这两位飞升境大妖一个搬山一个倒海俱是最拿手的本命神通了。

鱼鳞渡一艘名为桐荫的大型渡船格外醒目。

不单单是桐荫渡船很扎眼更因为如今这艘渡船之上有个姓米的大剑仙负责坐镇桐荫渡船。

米剑仙只是偶尔会走出楼船散心凭栏而立白衣佩剑风采卓绝。

渡口这边常有各座仙府的女修在此徘徊不去多是年轻女子只求一睹米裕风采。

每次米裕一露面便有女子们的尖叫连连。

作为大渎开凿一事的发起人之一青萍剑宗此次出山声势不小。

由账房先生种秋和首席供奉米裕领衔带队景星峰曹晴朗金丹剑修陶然少年剑修何辜和于斜回随行。

元婴境老虬裘渎来自上宗那边的有同样是元婴境的水蛟泓下以及暂时还是龙门境的云子。

还有金师、摸鱼儿和挑山工在内的傀儡带着一大拨用以开山卸岭、开辟河道的符箓力士。

今夜米裕正在亲自待客。

种秋和曹晴朗还真就不太合适。

因为是两位远道而来的家乡剑修一少年模样一老妪姿容。

分别名为邢云柳水。

他们刚来桐叶洲没多久先去了仙都山一趟结果扑了个空就直奔云岩国京城。

屋内邢云笑道:“你就是米裕?”

米裕点头道:“我就是。”

幸好米裕在避暑行宫那边待过还经常给隐官大人打下手做些秘录归档的杂事否则换成剑气长城一般的剑修还真未必知晓这两位老剑修的来历。

两位离乡多年的老剑修先前在米裕这边亮出了各自的本命飞剑再给出一封齐廷济的亲笔信。

密信末尾的花押齐廷济以剑气做笔墨。米裕勘验无误就算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再飞剑传信一封寄往落魄山霁色峰。

邢云疑惑道:“记得米祜小时候模样可不太凑合。”

柳水点点头直言不讳“比较丑。”

邢云忍不住问道:“你们兄弟俩真是同父同母?”

米裕微笑道:“是亲兄弟。”

这类不中听的话米裕在家乡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从不上心。

何况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言语都糙。

如孙巨源那般喜好附庸风雅的毕竟是少数。

至于太象街陈氏家主陈熙那是真有学问。

只是米裕比较奇怪一件事邢云和柳水是一个辈分的剑修两人年龄相仿双方的本命飞剑“高烛”与“新月”“祠庙”与“香火”亦是绝配但是两人却各自看不顺眼按照避暑行宫的秘录档案显示他们若是结为道侣各自境界修为都可以拔高一大截但是他们当年离开剑气长城的理由竟然都是因为不愿看见对方。

柳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说道:“在蛮荒天下我见着了隐官萧愻她没有为难我否则我根本没办法活着瞧见城头。”

邢云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嗤笑道:“谁不知道你小时候就是隐官萧愻身后的跟屁虫她放过你不奇怪。”

他们好像还是习惯称呼萧愻为隐官。

柳水冷笑道:“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就会对董老儿溜须拍马求着他传授上乘剑术传给你了没有?学到几分了?”

米裕不愿意掺和这种拌嘴。

屋内就这么沉默下去。

邢云缓缓道:“高承怎么死了。”

柳水说道:“你怎么不说周澄怎么死了如今都快心疼死了吧。”

邢云再次默然。

米裕问道:“喝点酒?”

柳水朝邢云那边抬了抬下巴说道:“给他来两壶好借酒浇愁。”

邢云冷哼一声站起身离开屋子去船头那边透口气。

老妪瞥了眼挂在墙壁上的一把佩剑目露赞许神色说道:“不错。”

米裕说道:“醇儒陈淳安曾经赠予月色还帮忙炼剑我这把佩剑才有如今的品相。”

老妪疑惑道:“陈淳安那样的读书人愿意跟你这种人有交集?”

米裕笑道:“归功于隐官大人。”

老妪问道:“你好像很认可陈平安?”

米裕说道:“柳前辈最好称呼一声陈隐官。”

老妪笑呵呵道:“就因为他是你们上宗的宗主?”

米裕答非所问“论战功按照避暑行宫的计算方式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我一人。论境界我是剑仙你跟邢云都只是玉璞境剑修。”

老妪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

米裕微笑道:“在剑气长城道龄当不了饭吃也当不了酒喝。”

老妪站起身。

米裕跟着起身“两位前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可别因为自己的待客不周把柳水和邢云赶去龙象剑宗了。

柳水笑道:“再看看。”

到了船尾那边老妪抬起手轻轻捋过鬓角。

谁年轻那会儿还不是个美人呢。

一座京城鸿胪寺名下的公馆几乎每隔几天刘幽州就会更换一处风景不同的“螺蛳壳”道场。

书房内铺有一张竹席刘幽州正一手持筷一手捧着螺蛳粉在那儿狼吞虎咽视线却是盯着墙上的一幅地图。

一条未来大渎的绵延河道在地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出来就像一根五颜六色的绳子。

每段好似竹节的就是一段水域各方势力各自负责一段大渎的开凿事宜定下工期不得延误如果某方势力进展顺利可以受邀帮忙其余力有未逮的势力花钱消灾免得被祖师堂追究误工。至于“合龙”之事祖师堂那边安排有专门的仙师负责此事。

当时在场的各国官员几乎都是人精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一下子就看出这种评定功绩的算法极其有利于他们这些山下势力。所以他们各有先后看了几眼坐在祖师堂对面的那些山上神仙你们真就没有一点异议?

礼部刑部出供奉仙师工部派遣各种匠人和服役百姓户部掏腰包出钱。

大渎水路尽量绕开各国五岳和那些山神祠免得犯了山水相冲的忌讳当然如果有某国朝廷愿意更换旧址另说。

大大小小大渎途径五十二国即便近期又有新国建立也不会超过六十。

其中又有三十四个拥有宗主国的藩属朝廷若非特殊情况是无法参与祖师堂议事的。

所以此次“祖师堂”议事就有不少小国君主、将相公卿来此或与宗主国打点关系希冀着能拥有一席之地或是干脆来这边抗议骂街的都有。

位于一洲中部的大伏书院有副山长鲁缟亲临带着个贤人杨朴。南边的五溪书院是副山长王宰带着一位君子唯独北边的天目书院比较奇怪竟然只来了一位君子。照理说那个气势凌人的副山长温煜于公于私他怎么都该露面的。

不过这几位桐叶洲书院副山主、君子贤人们其实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列会旁听。

不出所料除了贤人杨朴他们陆陆续续都已经离开云岩国。

还有几件意料之外的趣事比如小龙湫那边请来了一批来自上宗大龙湫的镜工。

再就是如今连同山主加供奉才三位的太平山竟然也出现了一拨气象不俗的练气士看样子境界都不低而且肯定来自别洲因为他们刚刚才开始学习桐叶洲雅言。

当然最为瞩目的还是那条由过江龙变成地头蛇的青萍剑宗。

一般情况外乡势力在一洲开宗想要站稳脚跟没那么容易的也就是桐叶洲了北边桐叶宗形同封山昔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桃叶之盟如今就变得有点尴尬了。由于大泉王朝与蒲山云草堂而金顶观和白龙洞等仙府则好像被排除在外一下子就有了貌合心离的迹象。而且一旦错过这场盛事金顶观与在桐叶洲山上说话的分量自然而然会大为削减。

在那座祖师堂拥有两把椅子的都在情理之中。所以一些个中途临时增添座椅落座的反而比较惹人注意比如中土玄密王朝郁氏的女子武夫郁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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