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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早知会被仙字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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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群雄环伺孑然一身依然主动邀请所有人一起上?问道问剑皆随意。

陈平安此言一出整座大木观就感到了一股浓重的肃杀气息。

昔年的白袍少年谪仙人如今中年容貌的青衫剑客面带微笑语气和缓脸上没有半点疾言厉色神色从容得……就像是学塾先生教训一大帮顽劣蒙童等会儿背书认真些不然就站得起来挨板子了。

周姝真神色微变。她只是希望借助蒋泉登门复仇的声势来给陈平安一个下马威为今日议事开个好头当然他们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来此寻仇的蒋泉必死无疑。

周姝真同样心存死志至于会不会就此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只看对方出手的轻重会不会杀人愿不愿意让她死。

她的这般命运何尝不是这座天下的命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间世道好坏福祸功罪皆操之于他人之手!

可是她并不希望一场由她起个好头、帮助高君他们占据先手优势的议事变成一场好似市井斗殴的群架这对这座天下的前途毫无裨益只能迫使落魄山痛下杀手再无半点回旋余地。一旦变成这种局面陈平安和落魄山就有了大开杀戒的理由她就会是这座天下满地鲜血的罪魁祸首这般境况非她所愿!

曹逆笑道:“我只习惯跟人单独切磋不习惯跟人合力对敌稍后若有一场闹哄哄的围殴我就不起身了。”

陈平安朝道观门口那边伸出一只手掌微笑道:“蒋泉你不愿意耽误议事太久我更是早点聊完早回家赶紧拔刀出鞘。”

众目睽睽之下被视为天下刀法稳居前三甲的江神子那只拔刀之手青筋暴起年轻宗师所站位置被一身磅礴倾泻的罡气所激扬双袖鼓荡猎猎作响地上尘土如涟漪层层外散。

宗师气势确实不弱。

只是很快就有人看出端倪了你江神子酝酿桩架、杀手锏刀法得这么久?是心生怯意临阵退缩了?

还是说杀手锏的压箱底刀法走那一招鲜的狠辣路数一出手就能够分出胜负和生死?所以想要找出陈剑仙的拳意破绽?

陈平安与蒋泉说完转头朝曹逆望去和颜悦色道:“既然都起身了何必如此客气你说呢曹逆?”

曹逆一笑置之只是当曹逆想要重新落座却惊骇发现自己竟是连屈膝都做不到!

体内一口纯粹真气运转丝毫无碍双手也可以行动自如唯独双腿……动弹不得!

趁着这个陈平安与人“闲聊”的空档怀复转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高君眼神询问这个要与陈平安寻仇的江神子或者说鬼物蒋泉是不是你们湖山派安排的伏笔。

高君摇摇头蒋泉此次现身秋气湖自己事先并不清楚她就连蒋泉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

倒是顾苓这个名字高君有点印象当初南苑国京城试图设伏围杀谪仙人她似乎是想要抢个头彩当街拦路陈平安。

唐铁意吃惊不小这位横刀在膝的篡国武夫下意识伸手摩挲着刀鞘转头望向那位还顶着武夫身份的敬仰楼旧楼主周姝真吃错药了她为何这般意气用事蒋泉公然挑衅陈平安毕竟是为了报仇雪恨还有几分道理单枪匹马死了拉倒。可是南苑国和敬仰楼又不长脚就不怕连累敬国祚和家业一并被落魄山来场秋后算账?

唐铁意稍微偏移视线魏良和道号“解角”的那条湖蛟少女临时缺席议事相邻两张椅子换了人是不是陈平安和落魄山临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先下手为强?

昨夜落花院议事他们这几个皇帝与大五岳山君大致讨论出一个结果算是达成了共识。

作为福地主人的“上界”落魄山陈平安必须承认这座天下的自主愿意跟他们签订一纸山水盟誓契约而且期限最少是三百年有了白纸黑字的誓约双方今天才有的谈。按照昨夜落花院商定的议程今天就由名义上的天下第一人湖山派高君率先向陈平安的落魄山“发难”提出此事。

程元山对于身边曹逆的言语既震惊又佩服不曾想这位不善言辞的剑客心高气傲至此地步不是那种简单的口出豪言而是不惜赌上一身武学和江湖名声看看曹逆至今未曾落座就这么一直站着真豪杰!

曹逆在江湖上一直以清高孤僻著称既不开山立派收取弟子也不喜欢与人切磋武学更喜欢独自一人隐姓埋名行走江湖登山游川不像一位跻身四大宗师之一的高手更像一位无心于功名的儒者再加上曹逆的武学成就属于大器晚成所以当敬仰楼评选出宗师人选曹逆登榜江湖人士茫然居多。

湖山派那位修炼道法、返老还童的“俞仙”已经得道飞升离开人间与之互为苦手的魔教陆台也不知所踪。

如此一来若要问道确定山中仙人的道力高低、术法神通除非是找湖山派的高君一较高下。

既然曹逆又以剑客自居想要知道何谓陆地剑仙恰好有了这么一场议事找谁都不如找这位曾经手刃丁婴的陈剑仙确实再合乎情理不过了。

程元山甚至怀疑如果陈平安迟迟不出现过不了几年曹逆就会走一趟湖山派。

百年江湖大略属于三个不同辈分的武夫相传百岁高龄的敬仰楼周姝真比起种秋要年轻、与唐铁意年龄相仿的曹逆后起之秀江神子都与陈剑仙不对付。

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座换了人间的“山下”武夫的江湖都与落魄山绝无合作的可能性了?

再加上那位陈剑仙的针锋相对毫不让步使得今天尚未议事就足够剑拔弩张得令人窒息了。

一时间大木观内云诡波谲暗流涌动。

绿袍罩金甲的东岳山君赵巨然不怒自威“议事已经开始今日议程早有定论蒋泉想要报仇一事可以等到议事结束。”

中岳山君郑凤洲点头道:“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周姝真故作讶异道:“不才开始议事吗?今天议程怎么就有定论了?难道是五位山君关起门来商量好的内容?”

吴阙嗤笑一声白发老者双手拄刀而坐“也不知道我们这些江湖莽夫坐在这里图个什么就只是凑数吗?”

身披鹤氅手捧拂尘的北岳山君玉牒上人换手搭着拂尘空中流光溢彩拂尘轨迹经久不散微笑道:“急什么若无江神子捣乱横插一脚这会儿高掌门本该宣读议程了。总不能让陈山主误会我们这里全是些不知礼数的莽撞货色。”

这帮会点江湖把式就以武犯禁的下界草莽真是粗鄙不堪只知道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青年书生模样的西岳山君眯眼笑道:“玉牒上人这么说也不合适容易让自家人误会西岳背着我们投靠了陈山主多寒心。”

玉牒上人冷哼一声。就你宋怀抱会做人我倒要看看等到落魄山“大军压境”自家天下吃了疼西岳还有没有这份凛凛风骨。

宋怀抱今天坐下后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沛湘和孙琬琰这样的倾国佳人身上真是艳福不浅不虚此行。

当年初见高君他便心有所属觉得她便是自己钦点的道侣了不过这趟秋气湖之行他心中道侣的预备人选有点多。

只是大丈夫岂可喜新厌旧!

宋怀抱就是比较惋惜一点那个据说在落魄山转去修道当剑仙的隋右边她没有参加这场议事。

身为狐国之主的沛湘脸色铁青气得不轻她伸手攥住椅把手死死盯住对面那个敬仰楼旧楼主。

周姝真这婆姨毫无征兆的反水选择当那乱臣贼子沛湘就跟吃了一颗苍蝇屎似的难受至极憋屈不已。

狐国这些年与掌握天下各类谍报、山水内幕的敬仰楼一向关系不错昨夜递给陈山主的那本册子都是双方互通有无、联手编订的成果。那么沛湘此刻心情糟糕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何况沛湘还有几分心虚只因为当年狐国与敬仰楼主动联系被她最为倚重亲传弟子当中的罗敷媚私底下就曾与师尊提醒过几句比如与敬仰楼合作最好是清清爽爽狐国这边用雪花钱购买情报谈妥了价格每次钱货两讫不要牵连过深也别想着以后狐国解禁开门能够利用敬仰楼行方便更别想着将敬仰楼收入囊中变成狐国的附庸“下山”。尤其需要严禁狐国外出历练的洞府境修士与护道人与敬仰楼有任何接触……

不能说沛湘完全没听进去罗敷媚的建议在悬匾额“青丘堂”的那座祖师堂议事沛湘是提过几句的她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场面话只是将罗敷媚的建议打了折扣按照沛湘的“法旨”就是在与敬仰楼做谍报买卖的时候我们狐国需要讲究一个价格公道你们不可依仗修士境界无礼怠慢对方要注意说话内容和语气外出历练修士尽量不要与敬仰楼成员接触过密不可泄露与狐国有关、尤其是外界浩然天下的消息。

至于一门心思想着要将敬仰楼变成狐国附庸山头沛湘确有私心她总觉得担任霁色峰祖师堂供奉之后未曾立下寸功良心不安就想着功劳簿上添了这么一笔等于是率先帮着落魄山在福地打开了局面好让她长长久久坐稳狐国之主位置。

沛湘不傻。

也有想过那帮沾染旧习气很重的狐媚子到了狐国外边只觉得天高地阔无拘无束了言行无忌有可能会让敬仰楼本土修士、练气士心生反感但是有过一番权衡利弊的狐国之主怎么都没有想到周姝真会如此性格刚烈整座敬仰楼会如此一意孤行。

事实上真要计较敬仰楼的“倒戈”习惯了烟视媚行、言语无忌的狐国修士只占一半责任还有一半得落在魔教教主陆台的头上。陆台当年带着几个徒弟做客敬仰楼藏书顶楼玩世不恭高深莫测性格诡谲尤其是陆台看似满脸灿烂笑容实在眼神冰冷那种视人间万物万事如穴中蝼蚁牵线木偶的眼神……实在是给周姝真带去不少的心理阴影。

但是某种意义上一旦把时间线拉长那么一座狐国加上一个陆台依旧又只能占一小半责任。

要知道敬仰楼的藏书库房专门有一层楼一本本一册册书都记载着历史上所有可能是外乡“谪仙人”的丰功伟绩。

故而剩余一大半其实就是曾经所有造访藕花福地的谪仙人被唐铁意一刀劈成两半尸体的游侠冯青白是聚拢了一大拨莺莺燕燕、将人间佳丽金屋藏娇如饲养金丝雀的春潮宫周肥是鸟瞰峰陆舫是更早当年被两位挚友俞真意和种秋联手杀掉、遗留一把仙人佩剑的人也是百年之内是如此百年前千年前还是如此所有将一座福地视为游山玩水、砥砺道心之所的谪仙人都曾在这座天下留下他们或劣迹斑斑或光怪陆离的掌故一场无缘无故的战火硝烟嚣张跋扈的权相干政既是用兵如神又能呼风唤雨的护国真人祸国殃民、篡位称帝的乡野出身女子不计其数的神人仙迹和江湖传说……

钟倩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心情并不轻松。

这座家乡天下对上那座落魄山何止是细胳膊瘦腿的稚童对上个身强体健的成年人。

只是前者运气好碰到了一个喜欢讲道理的后者。

钟倩去过外边而且就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这位每天看似“让我躺着享福、求你们千万别扶”的金身境武夫一直在听一直在看一直在想。

可能是老厨子见他识趣没有笨到无药可救某次在院内纳凉赏月老厨子就让钟倩思考一个问题家乡怎就变天了。

钟倩只是摇头说不知让老厨子说道说道朱敛就笑着说天地间有灵气流转才有了炼气士和山水神灵人间多出了武运江湖就有了更多的武学宗师而这些馈赠都是我们落魄山给的不能说全无私心只是当个善财童子但是真要与你们讨债一场那也至多是“给十取一、还得再给”的买卖何况这“取一”更多是那些无主的天材地宝或是某些自愿离开福地、谋求大道的修道胚子是为“仙苗”与“地材”。

道观门口那边江神子始终保持拔刀却不出鞘的奇怪姿势。

能够受邀参与大木观议事的都是人精和老江湖陆陆续续终于猜出真相了。

江神子咬牙切齿道:“陈剑仙你就连让我拔刀都不肯吗?”

陈平安笑着反问道:“学艺不精技不如人还有理了?”

曹逆沉声道:“陈剑仙何必辱人至此?!”

“我既没有让你站起身也没有让你坐回去。你先让我出人意料我就让你小吃一惊这叫礼尚往来谈不上侮辱。”

陈平安没有转头只是双手负后看着门口那边的蒋泉“当然你要觉得这是侮辱我拦也拦不住只要你肯改口稍后打群架有你曹逆一份我就跟着改变主意马上让你落座。”

如果不是这场蒋泉找上门来的报仇、周姝真不惜身死也要为家乡天下挣取一点便宜的先声夺人。

陈平安早有腹稿想要把话说清楚就得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毕竟要讲“一个”道理何止是“这个”道理。

藕花福地对于历史上那些来此红尘历练或游戏人间、肆意搅乱天下秩序的谪仙人可谓深恶痛绝恨之入骨。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同理若是前人留下个烂摊子后人就得帮着擦屁股除非不接手。

陈平安也允许高君他们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比如一开场就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翻旧账将所有当过王八蛋的谪仙人直接与自家落魄山挂钩也无妨讲价格谈买卖嘛不寒碜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也理解周姝真和敬仰楼的那种不甘心不甘心这座天下有灵众生都像是身上贴有一个确切价格的……货物!

但是得坐下来好好聊双方万事有商有量一件事谈得拢就迅速敲定谈不拢就暂时搁置这才叫议事。

不然他何必单独前来大木观让朱敛和周首席一坐再让小陌或是谢狗一坐之后就可以随便你们闹了。

事先找几个托儿比如南苑国太上皇魏良或是谁一场议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都不叫钓鱼而是一网打尽。

连同四国皇帝全部关起来纯粹武夫关个十几二十年练气士和山水神灵关个一百年几百年的。

缺了你们这三十几个人而已莲藕福地不还是福地人间不还照旧是人间?

宋怀抱已经踢了靴子盘腿而坐是五岳山君当中最没有正行的一个。

这个昨夜曾经说出一句“君不密丧国事不密丧身”的西岳山君今天就又是变成意态慵懒的花花公子模样了。

跟其他人忙着心思急转、审时度势不太一样同样没闲着的宋怀抱却是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大饱眼福。

今天参加议事的女子除了北晋国边境的老妪山神王箕其余的都好看姿色之美体态或清瘦或丰腴各有千秋。

他那西岳辖境与南苑国山河有不少重叠版图但是魏与那龙袍少女曾经秘密登山却吃了个闭门羹。

但是宋怀抱在聚拢了一众鬼物阴灵之后曾经数次主动秘密进入南苑、松籁两国京城和地方州府查探如今世道的风土人情。

事实上哪怕是有资格参与大木观议事的成员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五尊境界修为、职掌神职范围都是谜团的山君。

而不单单是某些去五岳祠庙主殿烧香、带回一幅手绘挂像上边的“金身神像”容貌。

高君上次返回福地就为五岳山君各自指明了一条大道之路详细解释了百姓香火祭祀和如何淬炼金身的诸多玄妙。

她牵头为五岳地界画野分州厘清界线相互间以某山、某水为界高君再依循亲手抄录的浩然天下儒家几部礼书解释何为五德终始循环解释了五岳之所以称之为岳而不言为何山九洲小国君主可以为本国五岳封王大王朝可以封帝唯有中土文庙可以封五岳为“神君”高君还帮助五岳山君明确固定了五岳的祭祀之礼仪和地点时间……大多是高君照搬古书少数化用。

所以五岳山君才会如此念高君和湖山派的情。

高君才是真正愿意且可以为这座天下谋取千秋万载宏图大业的那个人。

稚童姿容的怀复相貌和装束都是最奇怪的一个麻衣草鞋蓬蒿插腰。

贵为南岳山君只因为个子太小所以坐在那边双脚不点地座椅位于五岳同僚中最南边所以位置挨着大木观宫花。

宫花身边观海境瓶颈的孙琬琰弯曲手背翘起双指吹着口哨逗弄着那只轻轻扑腾却不振翅高飞的乖巧鸟雀。

这位前不久才开山立派对外打出旗号的女子炼气士很是闲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吵你们的真要打起来我就躲远点。

祠庙位于两国边境接壤处那座斧正山的山神娘娘王箕老妪坐着依旧身形佝偻眼光游移不定乍一看给人感觉就是胆小怕事。

程元山方才还在由衷佩服曹逆的胆识这会儿就又开始可怜起了想要坐下都做不到的曹逆了心中暗想果然还是自己经验老道不吃亏打死不当出头鸟。

否则你们豪言壮语也说了狠话也撂了结果如何这会儿尴尬不尴尬?

周姝真倍感无力悄悄试了一下看来那位陈剑仙倒是没有拦阻她重新落座。

坐在主位那边的高君几次想要开口言语都是欲言又止怕就怕打圆场不成反而火上浇油。

本来今天议事内容关于如何开场白她就在心中反复演练打草稿字斟句酌这番炼字真是比起炼气还要用心和谨慎了。

高君心知肚明不管敬仰楼周姝真和武夫曹逆说什么做什么其实以她对陈平安的了解不至于彻底撕破脸皮可要是她说错话了就会很难收场甚至有可能一开场就是收官彻底不用谈了。

————

附近的螺黛岛大木观专门赠送给狐国的私宅古月轩沛湘一走就只剩下长命谢狗和郭竹酒这三位“狐国谱牒修士”了。

貂帽少女坐在观景台栏杆上眼看着那位不敢以真容示人的鬼物登上岛屿走上台阶看架势杀气不小哇。

谢狗笑道:“古月轩古月胡谐音狐这位湖主宫花真想得出来这不等于秋气湖当面骂狐国是一窝骚狐狸嘛。”

长命微笑道:“大概是宫花觉得既然沛湘山头就叫狐国想必不会计较这个了。再者外界都对狐国不清楚”

郭竹酒突然说道:“从狐国之主沛湘到弟子罗敷媚、丘卿再稍作推衍到整座狐国的作风习气他们在师父那边藏得越深伪装越好越是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个字那么他们在狐国内部和狐国之外反弹越大。”

谢狗本想对自家盟主溜须拍马一句只是一想到白发童子的可怜下场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被剔除“私箓谱牒”了貂帽少女就只好闭嘴不言可别自家山头就只剩下郭盟主一人、空有将帅坐镇大帐而无小卒子鞍前马后啊。

长命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郭竹酒转头望向这位落魄山掌律少女面带疑惑。

长命举起一只手五指摊开轻轻摇晃几下笑着解释道:“山主有过提醒我只是照做了。”

郭竹酒点点头“是我师父的一贯作风。”

简而言之就是给狐国一部分自行其是的自由原因很简单让狐国还是狐国。

但是有朝一日狐国修士的脚下道路是往上走的而不是一条人心不古、江河日下的下坡路。

不过有些道理外人出乎好心苦口婆心说上千百遍或是听者无心或者不信就装傻都不如事到临头、有错纠错来得有用。

谢狗故作恍然“我们山主真是慧眼如炬深谋远虑。谋略道力如此之高不去当个文庙副教主说不过去。下次去于老儿的桃符山填金峰定要绕路走一趟中土文庙见不着至圣先师和小夫子也要与文圣老爷和经生熹平说道说道将此事提上议程又不是文庙正教主增添一位副教主而已。郭盟主属下这么说还算妥当不会被记账吧?”

郭竹酒说道:“别添乱了中土之行公事公办你只管带着那些金精铜钱交给桃符山忙完这个就回落魄山。师父说过一个大山头也好朝廷衙门也罢最怕中坚力量的谱牒修士、当官的没事找事刻意邀功行事或是为了自身阵营、衙门的利益故意曲解上边的本意或是为了自保不出纰漏简单了事一刀切导致枝蔓杂乱横生与上边的初衷背道而驰最后结果就是一团糟上边的人被蒙在鼓里下边的人怨声载道一旁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说着一大堆风凉话有识之士自有义愤填膺的道理。”

长命对这个来到落魄山没多久的郭竹酒越来越喜欢。

她甚至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第二任落魄山掌律不如?

关于如何当好一山掌律其实长命起先是没有半点信心的所幸落魄山山上大家都有个默契有事不知问厨子。

朱敛给出的锦囊妙计就一句话道理简单且易行让长命茅塞顿开一下子就有了方向。

“平时最好说话见谁都和和气气真遇到事情了最不好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掌律祖师。”

所以长命就故意问道:“郭竹酒为何会有这个关于狐国的悲观看法?”

郭竹酒随口说道:“我不是对狐国和沛湘感到悲观是不看好……人心不看好狐国那股积重难返的风气习俗。”

大概是当年在避暑行宫被师父影响很大比如讲理不举例等于空口白牙耍流氓郭竹酒略作思量就给长命举了个例子。

当年在避暑行宫大家某次难得忙里偷闲下棋一道先手无敌的师父只在棋盘下出三十几手玄参曹衮几个麾下大将就认定林君璧这个投靠愁苗那边的叛徒必输无疑了至于审时度势、良禽择木而栖的顾见龙和王忻水也开始吵吵嚷嚷着赶紧下一局让林君璧要点脸别浪费咱们隐官大人的宝贵光阴……

在归拢棋子期间师父给他们提出了一个小问题“假设有甲乙丙三人从高到低阶级森严。作为乙是希望甲对自己‘具平等观’代价就是乙必须对丙同样‘具平等观’还是希望甲在自己这边维持威严喜怒无常然后任由乙在丙这边胡作非为甲也不去管。”

林君璧率先给出答案“当然是后者因为这就是人性。”

放在这里落魄山就是那个甲狐国是乙福地天下是丙。

郭竹酒淡然道:“我师父对狐国作平等观以礼待之如今狐国这里那里做差了以后是要还债的。”

谢狗揉了揉貂帽赞叹道:“好个恩威并施教化敲打兼备王霸之道!”

郭竹酒趴在栏杆上都懒得看那大木观内的动静只是眺望远方眼睛里藏着细细碎碎的心思嗓音柔柔劝说道:“拍马屁非你所长这是箜篌的长项这就叫各人有各命你好好练剑就是了唾手可得的十四境剑修呢万年以来有几人敢说‘一定’二字。”

谢狗一边伸长脖子望向那座道观一边竖耳聆听郭盟主教诲点着头嗯嗯嗯。

长命继续问道:“你觉得魏良与他的道侣‘解角’在议事之前主动走到山主跟前是不是礼数使然?”

郭竹酒笑呵呵道:“礼数是礼数风波也是风波都是魏良故意为之毕竟是当过一国皇帝的人老谋深算算准了我师父的性格还有那条湖蛟的脾气。师父呢好说话便顺水推舟了一半是帮忙魏良教训那头以后肯定会胡作非为的湖蛟让她不要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半是答应了魏良见机不妙便想着置身事外的请求因为魏良肯定算准了这场议事他们这一方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

长命笑道:“怎就注定没有好果子吃了我们山主是奔着有商有量好好议事去的。”

郭竹酒说道:“魏良知道我师父的性格更知道家乡这边众人的性格嘛。”

长命问道:“那你觉得山主会……动手吗?”

郭竹酒咧嘴一笑“这个问题好没趣师父早就给出答案了啥叫最大的反派?!”

谢狗轻声问道:“郭竹酒避暑行宫走出来的剑修都是你这样的?”

“你就进不去避暑行宫。”

郭竹酒拍了拍谢狗的胳膊少女尖尖的下巴搁在栏杆上“不过你也根本不用去避暑行宫浪费光阴你如果是我家乡的本土剑修我敢保证无论是白景还是谢狗一定会很受欢迎的比陆芝那大长腿更受欢迎不光是因为你剑术高可以成为城头巅峰十剑仙之一更因为你的性格很讨喜是我们最认可的天不怕地不怕是纯粹剑修说不定我家乡的城头之上就可以有一位女子剑仙在上边刻字了。”

谢狗双臂环胸哈哈笑道:“这样啊可惜鸟。”

光凭郭竹酒的这番言语如果今天剑气长城犹在剑修们都在她说不定就直接御剑远游去剑气长城当个守城的外乡剑修了。

必须刻字她必须也必然可以做掉两头蛮荒飞升境大妖不写白景就写小陌!哇哈哈天底下有比这更好的情书吗?!

————

秋气湖岸边刀客乌江依旧老神在在钓着鱼的袁黄还有叠叶山乞花场的山神娘娘元嘉草道号绿腰。

相较后来的那帮江湖武夫而言他们几个算是“老熟人”了。

袁黄问道:“钟倩都去大木观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乌江没好气道:“钟倩的身份就摆在那里我又不在湖山派高掌门受邀之列去了就被拦在道观门外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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