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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有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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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婆娑映面成碧。

方才余时务和马研山各做一梦余时务梦见自己变成一只漆园蝶被蛛网所沾悔不该破茧。

马研山梦见自己与佳人醉酒夜宿小舟有孤鹤横江一鸣惊人醒后见二道士羽衣联袂翩跹。

马研山只觉得自己碰到一位货真价实的神仙了。

他也曾亲眼见识过家族里边那些供奉仙师抖搂几手秘法只是对马研山而言他们依旧算不得自己心目中真正的世外高人就只是气力大些、会点仙法的……人。

道士挽拂尘道:“余道友不会怪我强行留客吧?”

余时务洒然笑道:“是我失约在先怨不得陈山主惩戒在后。”

陈平安说道:“若是山泽野修估计就不会有余道友此刻的气度。”

余时务笑而不语假装没听出对方的言外讥讽之意。

陈平安望向马研山“马苦玄选择只保你一人远离这座恩怨窟确有其理由。”

翻过账本马研山虽然浪荡却不算什么歹人平时做的都是些荒诞事简单说来就是手不脏心不黑。

本来这种膏粱子弟也不算得什么好人至多是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已只是落在没几只好鸟的乌纱巷马氏家族当中让马研山一下子就成了异类果然做人如酒桌全靠旁人当托。

想起余时务先前的称呼陈山主?马研山终于回过味来“你是陈平安?”

陈平安点头道:“是我。”

马研山听到这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反而有种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的感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问道:“这里是?”

陈平安笑道:“邯郸道旁名利纷纷青瓷枕上黄粱一梦真假在你假真在我。”

马研山听得迷糊。

余时务给出一个确切答案“我们身在陈山主的心相天地中既可以说假也可以说真真真假假全看陈山主的心意。”

马研山问道:“陈山主是要与我们马家寻仇?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

陈平安笑道:“你还够不上那个分量我找的是违约的余时务马研山就只是个添头。”

余时务问道:“登门手刃仇寇取其首级而归陈山主犹然觉得不足以报仇雪恨?”

陈平安说道:“余时务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将马苦玄视为挚友你该劝的也劝了该帮的也帮了甚至不惜以身涉险当朋友当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真武山也是一座门风很????????????????好的仙府你如果愿意就此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让你带着马研山离开此地至于马研山将来是否能够进入真武山修道以后会不会与我寻仇我现在就可以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无所谓随你们。”

余时务微笑道:“要论交朋友我远远不如陈山主诤友。见过隐规之人身可托家亦可托。”

陈平安皱眉道:“还不死心?”

余时务双手虚握拳头撑在膝盖上“事已至此哪敢继续纠缠下去既没意思也没意义。”

余时务轻轻呵出一口雾气“只是作为旁观者随口提醒陈先生一句当初不杀顾璨以后代价很大。”

陈平安笑道:“这种话你有本事就跟顾璨说去他如今就在玉宣国京城皇宫顺路。”

余时务摇头说道:“不敢。”

他宁肯招惹陈平安也绝对不会跟顾璨结仇。

余时务以心声问道:“你能不能不杀马苦玄?”

陈平安说道:“你我心知肚明是生是死得看马苦玄自己如何决断。”

余时务看着眼前那团渐渐飘散的雾气问道:“我能够看看马氏众人的各自下场吗?”

陈平安直接拒绝道:“不能。”

我跟你客气客气不是你跟我不客气的理由。

余时务犹不死心“先前说过我有些金精铜钱就当是花钱看戏了每看一人就掏一颗金精铜钱。”

陈平安说道:“余道友口气不小你知道马氏诸房子孙到底有几个人吗?这就是你所谓的‘有金精铜钱若干’?”

余时务笑道:“毕竟是玉璞境的修道之人也没什么开销的机会故而小有余财。”

“看这些旁人故事于你而言意义何在?”

“我跟陈山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你年纪轻轻就走过了千山万水我却是常年居山修道下山次数寥寥无几想要借机多看看人生百态钱财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陈先生不必多想这其中是否包藏祸心若是不信我可以发个毒誓。”

马研山听到这里一般来说如那书上所写跳过发誓环节才算惺惺相惜不曾想那位陈山主径直说道“那你发个誓。”

余时务还真就遥遥对真武山祖师堂发了一个心誓。

之后余时务从袖中捻出一颗金精铜钱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陈平安朝马研山那边抬了抬下巴笑道:“余道友既然财大气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余时务哑然失笑还真就又捻出一颗金精铜钱叠放在第一颗钱上。

院内水雾弥漫再不见槐树而是浮现出一条乌纱巷的景象有小贩挑着担子走过装着小炭炉做那吹糖人的行当也有那吹面人的摆摊木偶戏或是皮影戏的甚至还有一位背着韦驮像的化缘僧人面容枯槁眼神澄净穿过这条乌纱巷。到这里为止在马研山看来就是一幅很正常的市井图只是画卷光阴流逝较快而已就像是一幅拼凑出来……锦灰堆。然后场景一变乌纱巷旁大雪隆冬时节风吹着路边酒肆的大布招卷来卷去铺子里边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蝈蝈笼酒肆老板娘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寡妇马研山一下子就认出她的身份是那马录的娘亲而马录也是马氏青壮一辈当中学武最有出息的一个泡了十几年的药水桶一年到头打熬体魄筋骨又投贴拜师于某个玉宣国武将走了武举一途。只是妇人此刻更为年轻也换了身份再不是那个颐指气使、喜好暗地里放高利贷的精明老妇了如今这个女子脸色有些蜡黄没了光泽她就像没有年轻过肌肤从没有白过、脸色从因羞赧而红过风流云散不知所踪。不知如今还有几个男人还记得她年轻时的容颜。天寒地冻的光景屋内酒客却是不少马研山逐渐认出他们都是马府地位卑贱的下人可能是轿夫赶马车的可他们在“今天”的酒肆不是对那妇人手上揩油便是满嘴荤话其中就有个登门催债的男人让妇人陪坐饮酒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咧嘴笑可能是他觉得自己言语风趣可能是因为他镶着一颗金牙。他用眼神暗示妇人无果便径直低声言语告诉妇人只要带他去一趟后边的灶房便可以免去本月利息妇人抵死不从至今未能尝到半嘴荤腥味的汉子便狠狠打赏了一耳光给她。妇人那个还在蒙学的孩子想要替娘亲讨要一个公道汉子便结结实实还给孩子一个响亮的公道。汉子骂骂咧咧撂下狠话再不还钱就让她去窑子当暗娼脸颊红肿的妇人既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报官只是眼神呆滞坐在地上抱住嘴角渗出血水的可怜孩子命途坎坷的女子早就不太想做过的对错事和明天的好坏命运。

背一把铜钱剑的中年道士笑问道:“是继续看下去还是要换一幅画卷瞧瞧?”

余时务点头道:“换一幅画好了。”

道士说道:“那就先把账结清。”

余时务转头问道:“研山画卷有几人是你们马府中人?”

马研山报了一个数字六。

余时务很爽快一口气掏出十二颗金精铜钱。

“其实是八个。”

道士笑着纠正道:“家族太大也不好连自家人都认不全。无妨四颗铜钱就当是送的彩头。”

一片生长在野水里的芦苇荡葱茏可爱人过时常有不知名的鸟雀急急掠起翠绿颜色快若飞矢。有衙门中人带着一队流徙犯人走在泥泞道路上后者全部带着沉重的枷锁再被一根绳子串成蚂蚱似的在路上蹒跚而行。水上有一艘彩船高三层正在宴饮翠袖殷勤劝酒金杯错落共饮流霞玉手琵琶莺莺燕燕浓郁酒香混着脂粉不知谁率先瞧见岸边的景象有贵公子立即命人拿来碎银子让楼船靠近岸边让女子砸向那些囚犯只要砸中一人可得黄金一锭。

余时务问道:“马研山?”

马研山怔怔出神闻言回过神神色复杂道:“只有两个一人在船一人在岸。在马府是父子身份。”

余时务便拿出四颗金精铜钱与那位“背剑挽拂尘的中年道士”说道:“可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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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位出身将种、却生性善妒的皇后娘娘在那嫔妃仙肌胜雪、宫髻堆鸦的帝王家后院内只因为皇帝偷摸了一位宫女的手第二天皇帝陛下便收到一只匣子里边装着宫女的惨白双手。她还曾让健硕宫人将一位贵妃绑到跟前剐出后者的双眼割了双乳……将其活活折磨致死尤其是最后一幕那歹毒皇后让一伙健妇拿来木椎……马研山看得脸色比宫女那双手还要惨白差点就要当场呕吐。

余时务忍不住问道:“莫非时时刻刻都是这般惨烈田地?”

道士说道:“也有些滋味寡淡的只是担心余道友觉得花了冤枉钱才有意挑拣出这几幅画卷。接下来就会是那位皇后娘娘遭了天谴被谪化为一条巨蟒占山作祟被一伙男女皆有的捕蛇人用烟熏之法逼出洞窟再被乱刀砍死胆被剖出浸了药酒。下辈子依旧投胎为女子暴毙被一伙歹人盗墓开馆尸骨分离卖给了海边渔民某部分白骨被用在船上按照风俗用以出海镇潮。一报还一报报应不爽。至于那位贵妃为何遭此劫难自有她的前因后果只是你们错过了想要看可以将画卷倒退回去。至于皇帝皇后与这位贵妃的身份你可以询问马研山这次肯定认得了。是继续看下去还是换一换?”

余时务默不作声只是继续掏钱。马研山心神震动早已汗流浃背颤声道:“换一幅画赶紧换一幅。”

要让马府上上下下相互间仇恨对方。

可这还不止还要让某些人痛恨自己。

一处乡野孩子们经常在那片坟地放飞纸鸢旁有一片矮树林嫩枝条上边不知是鹌鹑还是斑鸠在叫着啄着。

千山铺雪树花呆白。有弱冠之龄????????????????的世家子坐一小车从山中拖冰凌而返城。

在那豆棚瓜架下有年龄差了一个辈分的女子在窃窃私语。“嬢嬢你好看。”“我以前更好看。”

少女的清脆嗓音像那枝头的黄鹂。妇人的嗓音柔媚像刚落地的花瓣。

有那高耸入云的巍峨青山简直好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千万年来一直就在那里此山中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山上门派。仙府女子炎夏酷暑时节喜好戴水精芙蓉冠子故而又名避暑冠。有一位面如冠玉的天才修士下山历练一趟再返山便苦苦暗恋着一位仇家之女这年桃花吹尽梅花不知佳人何在。恍然一梦客窗清明蓦见人家背影昏鸦。

好像学问可以慢慢积攒才分却是一个人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有个天资卓绝的寒门子弟依仗“聪明”二字不谙半点人情世故一边牢骚着翻遍史书哪个奸臣不是才子一边在各色人物那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只是抱怨着天妒英才只得就此蹉跎半生常去赊账的饭馆每次涨价都要请他书写菜单。他好酒堪称嗜酒如命于色上倒是寻常。像那逛庙会集市他不看女人女人们也不看他。

余时务一直在掏钱几叠高高低低的金精铜钱“矗立”在两人之间。

“如何?看过了这些场景是不是都觉得无甚意思?当然你们只要一路耐心看下去还是有点嚼头的。”

道士微笑道:“马研山想不想看原本属于你的几幅画卷?放宽心都是白送的不收钱。”

马研山如坠冰窟赶紧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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