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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夫君且展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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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一艘风驰电掣的流霞舟山河大地如一幅壮丽画卷摊放。

渡船刚刚离开北岳地界刘羡阳就扯开嗓子喊陈平安。

趴在桌上睡觉的陈平安站起身, 就以心声喊了几遍夜游神君没搭理便只好走出屋子来到船头再对魏檗直呼其名了。

魏檗很快出现在船上其实当他听到神号之时, 魏檗在披云山立即就松了口气对于陈平安这次酝酿多年的复仇尤其是对马苦玄的那场“封神”, 魏檗正因为自己身在神道反而要比落魄山知悉此事的比如老厨子和郑大风更加担心说是提心吊胆都不夸张。

陈平安已经脱了靴子盘腿坐在船头晃着一只朱红葫芦不喝酒只是听着酒水晃荡的声响。

如释重负的魏檗背靠栏杆, 好奇问道:“大骊刑部的飞剑传信, 霁色峰剑房那边没有收到?”

陈平安说道:“收到了我看过了忙正事就懒得回复。”

魏檗气不打一处来, 就因为你这家伙没回信, 整座大骊刑部都得小心翼翼揣摩你这位国师大人的心思连皇帝陛下都不得不让礼部捎话给披云山害得他必须亲自走一趟刑部衙门。这算哪门子事, 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陈平安挤出一个笑脸抱拳摇晃几下告罪一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魏檗问道:“如何安置他们?”

陈平安显然早有腹稿说道:“暂时把这十六人放在那座跳鱼山好了。不管是武夫还是修士都在一山。一两年后如果当真再送来一拨剑修还是照样不用送去拜剑台。跳鱼山地盘再不大只是丢进去三十人不算个事。如果我没记错山中现成的建筑其实不少大大小小屋子百余间足够用了。而且离着落魄山近我也有可能会将扶摇麓开辟为个人道场。”

教拳之人, 其实好选, 郑大风在五彩天下就在躲寒行宫教拳多年。

但是传道之人的选择, 就小有尴尬了。

陈平安当然能教只是肯定不合适。

到底不是剑气长城在浩然天下这边修行之路不管是修道还是学拳如果起调太高对于这拨初出茅庐的十六人而言其实并非全是好事。

至于如今担任落魄山编谱官的白发童子其实说她是学究天人半点不夸张也能教。但她身份特殊也还是不合适。

魏檗从袖中摸出一本册子记录着那十六人的详细档案。

不曾想陈平安摇头道:“不看了。”

若是平时魏檗还会抱怨几句类似甩手掌柜当上瘾了的言语只是此刻看着陈平安的憔悴脸色魏檗忍了忍算了。

陈平安说道:“除了郑大风负责教拳还可以让岑鸳机当副手。为人教拳帮人喂拳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学拳。”

魏檗愣了愣点头笑道:“好主意。”

魏檗说道:“陆雍和郑清嘉都在山中了。”

陈平安疑惑道:“陆真人这是做什么?”

魏檗说道:“帮助赵著跟你们落魄山要个客卿身份在霁色峰祖师堂有座椅的那种。”

陈平安无奈道:“这也需要陆真人跨洲远游亲自跑一趟落魄山?是专程给你道贺送礼的吧?”

魏檗一笑置之。

陈平安轻声道:“她多出个姓氏。”

顾灵验郑清嘉。

对蛮荒妖族修士来说为自己增添姓氏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她道号鸳湖别号“五花书吏”。

在蛮荒天下那边她是少有生性不喜争夺、当然也不确实擅长厮杀的上五境修士。

魏檗笑道:“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跟小陌先生认祖来了。再一件事就是找顾璨归宗。”

陈平安问了个古怪问题“她是单独上山的吧?”

魏檗疑惑不解却也懒得多问“就一个人。”

不过但凡是个玉璞境几乎都会一手袖里乾坤的手段。

只是到底可以装几个人载多少物就得看术法高低了。

陈平安不再多问什么。

因为这里边涉及一桩可大可小的秘事。

当年陈平安独守城头那会儿曾经有一架车辇坐着一群蛮荒女修莺莺燕燕一路往北就为了远远看一眼年轻隐官。

车辇当中除了大妖官衔的后裔就有位出身金翠城的谱牒女修好像她是城主鸳湖最器重的嫡传弟子尽得真传。

魏檗问道:“需不需要我跟佟文畅聊几句?”

陈平安笑道:“不用我跟佟神君比你跟他关系更好。”

魏檗笑呵呵道:“那就怪我自作多情。”

不等陈山主解释几句这尊夜游神君便返回了披云山。

陈平安悻悻然回到屋中从袖中摸出三颗金精铜钱轻轻放在桌上依次排开迎春钱供养钱压胜钱。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在山下这是一句劝学之语。在山上却是别有深意。这个“金”就是金精铜钱。

于老真人做事情确实雷厉风行参加完披云山那场文庙封正典礼就重返天外星河道场但是于玄留下一句话至多一月之内桃符山那边就会有人带着一千颗金精铜钱赶来落魄山半借半送给陈平安其中借出的五百颗不收利息而且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尤其是于玄还主动免去了先前天外借给陈平安的三百颗“债务”。

那么距离郑居中所说的一千五百颗陈平安提升飞剑品秩所需真正的缺口其实很小了就只有两百颗。

而且这还不包括柳勖送出的那袋子金精铜钱。

只是那三十六颗金精铜钱刚好凑成了一套“北斗丛星三十六天罡”极为罕见堪称价值连城。

如果陈平安只是将其炼化为光阴长河之水就太过暴殄天物了。

却可以炼为一座无需“请神降真”的大阵三十六尊神将负责坐镇光阴长河之畔。

从余时务那边也赚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金精铜钱本可以补上这个缺口可双方既然临时成为了盟友陈平安就没好意思留下一开始余时务还不肯收说没什么用处陈平安当时还劝说一番余时务好不容易才拿回去。现在想来果然是学艺不精没有真正领会火龙真人那句生意经的精髓“跟人做买卖脸皮不能太薄。”

其实先前与马苦玄一战那个赝品“周密”的身躯就是用金精铜钱打造而成一千颗?两千颗?

这么多的金精铜钱马苦玄从何而得一场厮杀从头到尾陈平安始终没问。

其实马苦玄在被一剑斩杀之后这家伙在最后关头连魂魄都舍去不要了明摆着是要将这些金精铜钱一并留在那座笼中雀内。

不管是马苦玄带不走的遗物还是胜过一场的战利品总之陈平安就是没收。

陈平安反而凭此这些“余下”的金精铜钱帮助马苦玄开辟了一条崭新道路护住他的部分魂魄一并转世之外还帮马苦玄与今生此身与曾经隶属于旧天庭的那条神道彻底撇清了关系。

陈平安分出一粒心神进入笼中雀小天地内来到那座仙府遗址的山脚拱桥心神与那年轻道士合二为一。

三道身影联袂赶至余时务直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除了余时务还有蛮荒女修萧形以及马府厨娘于磬或者说是曾经的樱桃青衣公孙泠泠。

显然不仅仅是余时务他们一样很好奇为何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气象。

与马苦玄那场架陈平安担心横生枝节就将余时务三个“拘押”在此地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自由穿梭不同天地的职权。

陈平安没有解释详细缘由只是跟余时务说了个大概的结果余时务怔怔无言继而喃喃低语还好还行如此最好……

那萧形本想阴阳怪气嘲讽一句心慈手软怎么成就大事业……结果不等她开口身形瞬间坠入那条长河中差点溺死。

公孙泠泠对此颇为解气那个失心疯的骚婆娘总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下一刻恢复自由身的萧形便凭空来到公孙泠泠身后与她耳鬓厮磨再贴住她的后背萧形同时飞快伸出一条白藕似的胳膊绕过公孙泠泠的腰肢蓦然上提几分就要抓住胸口一份沉甸甸……

那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微微皱眉萧形便停手脚尖一点身形后掠坐在桥栏上伸手摩挲着一只望柱顶部妩媚笑道:“差不多大小哩。”

陈平安置若罔闻说道:“不少幻象天地破损严重接下来就有劳诸位辛勤修补了。”

萧形眼神炙热望向那位厨娘被往外撑起鼓囊囊的腰下衣裙处曲线惊人饱满异常她伸出手指抵猩红嘴唇娇滴滴言语道:“隐官大人奴婢与你商量个事呗不如将她赏给我吧我便死心塌地与你鞍前马后不用多久保管将她调理得服服帖帖。”

陈平安眯眼不语。

天地晦暗不明之余却又渗出一种鲜红颜色。

萧形立即知道厉害了噤若寒蝉再不敢造次。

天人感应如果说陈平安是此地当之无愧的老天爷那么他的心情起伏就会以不同天象昭告天地。

陈平安看向公孙泠泠“以后她如果再敢纠缠你耽误你营造天地填金描色的进展我会让她好好学学‘后悔’二字怎么写。”

公孙泠泠说道:“我可以心甘情愿在此做事但是需要一份跟神仙钱无关的薪俸。”

陈平安好奇道:“说说看。”

公孙泠泠说道:“如果可以保证她不可以继续纠缠我我希望你在让萧形在容貌身段不变的前提下她裤裆里多出一条屌。”

萧形笑得花枝招展半点不怕“到时候我就成天不穿衣服不碰你的身子也无妨就是遛鸟。”

陈平安无言以对。

余时务更是头皮发麻。

公孙泠泠说道:“那我换个要求好了换成让我多出此物再让她每天都有一段身不由己的光阴我要干死她。”

陈平安无奈道:“你们都去看看郎中。在这之前各忙各的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帮你们设定一层禁制咫尺万里。”

余时务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萧形掩嘴娇笑“于磬早晚你会耐不住寂寞的主动与我鱼水之欢。”

陈平安想起一事说道:“公孙泠泠我刚刚在那京城崇阳观内见过萧朴和刘桃枝了。以后等到时机合适我可以帮你恢复樱桃青衣的身份。”

公孙泠泠默不作声双拳紧握只是点了点头。

陈平安说道:“余时务我们边走边聊。”

余时务巴不得赶紧远离那两个娘们跟着陈平安一起登上那条神道山路两旁依旧是横剑挂尸的渗人景象。

相较于萧形和公孙泠泠余时务是最后一个进入陈平安这处心境道场的等他越来越熟悉此地“基础”之后越是佩服陈平安的营造手段叹为观止大开眼界!

尤其是等到陈平安交给他关牒和枢纽余时务终于明白为何萧形会那么快速描绘出天地万物本以为她是精于此道天赋异禀使然。原来是陈平安早就打好基础了萧形还有那于磬只需要拣选构件再组合起来即可。比如在一处好似“万法源头”的奇异地界存在着不计其数的各类建筑星罗棋布森罗万象井然有序。余时务跟她们能够随意驱使某物既可以将其缩为小如芥子也可以将其扩大如星辰全凭各自心意。

只说其中的道观寺庙一项作为“稿本”的道观便有六十二座寺庙则有八十一处关键是各有特色。例如借用了铁佛寺的二十四诸天雕像灵霄观的灵官像大纯阳万寿宫的壁画朝元图骑马关山门的灵谷寺南屏山净慈寺栩栩如生的木塑五百罗汉……

此外还有道观、寺庙各自摘掉所有“特色”之外的两座“底本”类似那官府铸造铜钱的雕母钱……被拆解出来的物件更是种类繁多例如匾额对联神像壁画藻井油灯栋梁卯榫砖石……它们都被分门别类制定出高低等级按照天干、地支等排列出来。

不单单是一种简单的拼凑、叠加和组合而是一种类似儒家广义上的建制。“徒法不足以自行”“由内圣开出外王”。

一栋建筑整体可以拆解为成百上千、甚至是数以万计零碎、细小的局部构件他们三个直接拿去用就是了。所以萧形才会那么快速营造。如今他们几个在增添天地万物的数量上当然是在做加法但是难度上却是做减法。

此等奇思妙想这种别出心裁。余时务已经不算是什么佩服或是敬畏了而是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

此外山顶犹有一口清泉灵气浓稠如泉水被拘押在此形若幽幽水潭。

只要谁觉得乏了就可以来此直接饮水打坐吐纳休歇养神补充灵气。

按照那萧形的说法这么多的天地灵气相当于一个飞升境修士的灵气储备吧。

来到山顶青砖铺地陈平安走到水潭旁边没来由说了句“马苦玄是一个聪明人他更是一个别扭的人。”

关于他的本命飞剑马苦玄在大渎河畔早就亲身领教过。

但是被马苦玄观想请神而至的“周密”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喜欢跟自己、跟别人、跟这个世界闹“别扭”的人其实很多。

比如刘羡阳就从不喜欢跟人嘴上说对不起。

又例如宋集薪也差不多很多次想要跟邻居缓和关系又不愿主动开口。

大概马苦玄的别扭就是不肯跟任何人好好说话死活都不肯求人?

余时务猜不出陈平安为何有此说。

陈平安也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余时务问道:“陈平安你当真需要我们这些‘外力’吗?”

陈平安斩钉截铁道:“当然需要。”

余时务追问道:“为何?”

陈平安说道:“让一个人顿顿吃红烧肉一日三餐皆如此不吃还不行滋味如何?好不好受?”

余时务笑道:“当然不好受。”

陈平安说道:“同理。由我一手营建出来的大地山河、各色建筑不管如何精巧处处事事物物人人哪怕都可以胜过你们一筹你们只要看多了看久了就会有一种厌烦、腻歪甚至是恶心的感觉。这种直觉不太讲理。所以就需要你们几个了。”

余时务喟然长叹道:“理解了。”

“多年之前我一直在追求‘无错’的境界。但是有一天发现某些‘错误’是如此可贵。”

陈平安缓缓说道:“需要有人代替这座天地一直犯错。错误越多这座世界就越真实可信。”

余时务赞叹道:“豁然开朗。”

如果他真能摆脱那场劫数余时务真想去落魄山求个一席之地哪怕是当个看门人也行。

陈平安笑道:“要当我们落魄山的看门人比起在霁色峰祖师堂有把座椅难度更大。”

余时务倍感无奈。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微笑道:“暂时交由你保管的那些金精铜钱?”

余时务气笑不已“明明是物归原主怎么就变成代为保管的东西了?道上剪径抢钱就直说何必说借钱!”

陈平安保持姿势不变果真点头说道:“抢钱。”

余时务从袖中摸出一只钱袋子重重拍在某人手掌“都拿去两百三十多颗。”

陈平安道了一声谢。

余时务摇摇头。

陈平安问道:“余道友你想看某个并非全貌的真相吗?想好了再回答。”

余时务毫不犹豫道:“看!为何不看?”

只见天地中央矗立着一棵道树悬挂着无数个几近最小的“一”。

余时务怔怔无言唯有瞠目结舌而已实在是被眼前一幕给震撼得无以复加。

既倍感壮丽惊艳又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陈平安野心也好志向也罢总之他分明是要再造天地!并且彻底混淆真假、虚实之界线。

走马观花所见景象终究潦草往往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世间许多揭开谜底的真相依旧是骗局也好已经是事实也罢总会让人有“不过如此”之感。

但是当陈平安只是揭开“全貌真相”一个序幕的时候余时务就已经道心不稳。

此刻还是道士装束的陈平安自嘲道:“不纯粹有不纯粹的道路可走。”

一粒芥子心神重返流霞舟真身陈平安伸手抵住眉心片刻之后靠着椅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陈平安从袖中摸出一本泛黄书籍轻轻放在桌上随手翻开一页上边记载着一门修士眼界越高越对其看重的术法。

“天地相通山壁相连软如杏花薄如纸页吾指一剑急速开门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

低头看着这些文字片刻之后陈平安有些目眩神摇只好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这本老书最前边的序文和后边几页都被撕掉了除此之外中间也被撕掉并不相连的数页纸总计五张。

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陈平安补全了这五页。

此书是先前在中土文庙那边李槐送给陈平安的一本“鬼画符”。

是药铺杨老头随手送给李槐的李槐再随手赠送陈平安无异于雪中送炭。

大骊太后早年得到福禄街卢氏“上供”给朝廷的五张其中一页就记载了一门穿墙入室的术法。

她眼拙完全不识货只将其视为一门穿墙术。

最终被带着小陌一起进入皇宫的陈平安得到这五张书页。然后李槐就是送书。

兜兜转转真是名副其实的无巧不成书。

李槐说自己看得脑瓜子疼不是客套话关于读书一事李槐真就如茅司业评语所说“力有未逮”胜在“治学勤恳”。

陈平安得到这本珍稀异常的古老道书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在之后的修道路上助力极多。能够看出很多的门道学问陈平安甚至可以单凭“吾指一剑”四个字就将这句完整法诀与剑术裴旻作为裴旻不记名弟子的鸟瞰峰陆舫和藕花福地镜心斋指剑术联系在一起更甚至陈平安猜测前身是小镇卢岳的白裳必然有杀手锏与这门指剑术有关说不定以后道上狭路相逢白裳就可以一剑斩开陈平安的笼中雀天地禁制真如法诀所言的“软如杏花薄如纸页”白裳仗剑轻松“穿墙”往返所以陈平安得悠着点了必须防着白裳这一手。

陈平安还想起了一桩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事记得当龙窑学徒的少年岁月里经常跟着姚老头一起入山寻土陈平安每次登高都能看见东边地界有座高山但是骊珠洞天坠地之后那座山头便凭空消失了。准确说来是两座山一起失去了踪迹。后者名为双峰山又叫破头山而距离此山约莫五十里路的凭墓山又叫东山!

陈平安曾经问过崔东山这两座山头的去向到底是被人以大神通悄悄搬走了还是被谁施展了封山之法待在原地却能与世隔绝……崔东山竟然也不清楚反正有事没事就让那头绣虎背锅逮着机会就大骂几句老王八蛋过过嘴瘾也好。

心中念头一多陈平安就有点头疼欲裂只得赶紧收束思绪抬臂握拳轻轻敲击额头用来镇压人身小天地。

陈平安舒展手臂几下闭着眼睛后脑勺向后轻轻磕着椅背。

白泽说过承载妖族真名一事等到陈平安跻身仙人境就会好受多了。

确实没骗人。

顾璨站在门外廊道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叩响房门。

等顾璨进了屋子再关门陈平安依旧闭目养神说道:“想问就问吧。”

顾璨坐在桌对面开口问道:“你真能清除一位练气士的记忆?”

陈平安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轻声道:“对付一个元婴境信手拈来。比如老妪蒲柳还有隐藏在莲藕福地的妖族修士萧形。对付玉璞境难度不小我需要耗费不少精力和灵气关键是无法不持久就像是以层层厚纸张包裹住一粒火星。玉璞境修士道心越是坚牢火苗越大。”

顾璨沉声道:“能够对付元婴境就足够惊世骇俗了!若能随意清除掉一位元婴境的关键记忆对症下药你们岂不是等于对付心魔有了一种治本之法?”

顾璨说的是“你们”。

陈平安故意忽略掉一个“们”字沉默片刻摇头道:“别忘了我一开始用的词语是‘剐掉’。”

伸手用指甲在桌面上划出一条痕迹陈平安问道:“你拿什么填补这条看似细微实则巨大的沟壑?”

就像从人身上剐去一块肉无论大小终究不是受了伤痊愈结疤、或是白骨生肉这么简单的事情。

陈平安缓缓道:“寻常练气士宗门谱牒修士甚至连很多地仙可能都不清楚一个真相但是你没有理由不知道。”

顾璨点头道:“我们的一切所见所闻所食所嗅所悲所喜所思所想其实都被一一记录在神魂中不自知难以自觉。”

陈平安说道:“‘若夫人者目击而道存矣。’这句话一般是形容天才的。其实可以视为‘记忆’的一种旁注别解。”

说到天资比如青冥天下蕲州玄都观的王孙。

顾璨跟陈平安他们两个太有默契了。

这种别解不是曲解?

是你跟陆沉熟悉还是我更熟?

跟我记仇什么跟刘羡阳那个大嘴巴记仇去啊。

我跟一个大嘴巴记仇什么我只跟你这种小心眼计较。

陈平安继续说道:“其次蒲柳也好萧形也罢‘陈平安’之于他们记忆并不深刻牵连并不广泛。切割起来相对比较简单。这也是为何我会将他们送到你手上的原因之一不单单是帮你锦上添花。他们一旦与我久处或是待在落魄山中修道他们就会几乎彻底失去跻身玉璞境的可能性。只说篡改记忆删减此物再增添别物最终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难度其实不算太大难就在难在合乎情合乎理合乎脉络合乎道。但要说凭此手段就敢奢望阻断所有元婴境修士的心魔扰乱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顺时而动对某些人偶尔为之。”

如此作为等于主动承担一份因果。

修道之人谁不追求一个不枝不蔓。

想这么做的做不到。有心无力。

做得到的不想这么做。有力无心。

陈平安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顾璨。

天地间有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吗?

郑居中说他见到过。

这意味着郑居中可以……让任何一位元婴境修士随意跻身玉璞而无心魔!

陈平安甚至怀疑郑居中此次“闭关”目的之一就是在等着那位可以视为伪十五境的化外天魔等它主动降临白帝城论道!

顾璨说道:“我会争取在四月创建宗门五月初一赶到宝瓶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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