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想念(1 / 2)
微生的洗髓伐骨险些要了他的半条命。
他所在的洗髓池魔气外涌,旁侧花木瞬息焦枯,乌烟四起,煞气逼人。
相辜春预料到会有此种情形,筑起了牢固的灵屏,并以灵力疏引着微生经脉中纷杂的气息。
越是异样的体质在洗髓过程中所承受的痛苦愈盛,即便有旁人护法,本人的痛苦也无法回避。
况且微生还要抵御心魔吞噬心志。
三个时辰下来,他已是气若游丝,在池边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来。
洗髓泉水没了他的顶,相辜春一手给他捞出来,往背上一扛,御剑回了三盏酒峰。
灵屏将夜里刺骨的凉风尽数抵挡在外。
相辜春寻思着回去了也是往床榻上一丢,还省得在洗髓池边换衣裳,索性只拿了件红毯子将徒弟潦草地裹巴了几下,连脑袋都盖了个完全。
假如他俩被路过的小弟子瞧见,定会把对方吓得半死。
这大半夜代掌门身背艳尸的灵异传闻,光是说说就能唬倒一片人。
那红毯轻薄柔软,微生伏在相辜春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从师尊身上源源不断涌来的灵力,贴合着体温,是极为安定的依靠。
稍一抬眼,相辜春轮廓流畅的侧脸便映入眼底。
他鼻梁高挺,发丝拂过白皙的脸颊,纤长眼睫盛着满月清辉,不时轻颤一下,抖落星子二三。
这让微生不由想起幼年梦中银色的蝴蝶。
蹁跹的银蝶收了翅膀,在他的心坎里栖落。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中翻动。
他想让时间就此停留,就止步在他们横略过这漫天星河的时刻。
御剑乘风,三盏酒转眼抵达。
相辜春大步迈入卧房,庭前的梅花抖了抖枝干,檐下风铃响了几声。
伴随他的走入,灯火逐一亮起,昏暗的峰顶有了光亮。
他三下五除二将微生扒干净了,给他换了套新裁的里衣,大被一砸,对微生说:“睡。”
“师尊,弟子不必运转灵气打坐?”微生窝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相辜春道:“不必,你经脉尚需适应灵气,今晚照常休息即可。”
又想起一事,“对了,手给我。”
微生从棉被里伸出手,相辜春握住后念了一段口诀,点点萤光便从微生手腕内侧浮起。
起初是青碧色,一忽儿又褪成了淡淡的霜色。
微生不解其意,却想起书上写凡人洗髓后需测灵根属性,而灵根的强弱很大程度会决定修真道路的顺遂与否。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变换的光点,轻声问道:“师尊,弟子是杂灵根么?”
相辜春微微皱起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可不久后他松开了眉头,道:“是冰风双灵,极其少见,不过此类灵根相冲,容易走火入魔,我建议你只练一种,选好后我就给你写个新的剑谱。”更新最快的网
他说的十分轻松,好似这并不是甚么太大的难题。
故而直到微生意识到这“容易走火入魔”有多“容易”时,已是许多年之后了。
但那时他道心已固,再不会受其滋扰。
相辜春便是这样的性子,在他眼里再难的事情皆有解决的办法,旁人无需愁苦,也不必过多担惊受怕。
他自己能很好的处理,就不用再多一个人分担。
“水木生冰,火木生风。风刃敏捷,灵力可铺开的地界广袤,其中蕴含火灵,杀伤性极强,但不易做防守灵屏;冰灵坚固,能变化多种形态,有水灵主治疗防御,只是初期实力不强,且受限多,如果没有水汽或时令协助,对灵力消耗不小。”
相辜春挨个给微生讲了这两种灵根的差别,然后让他自行选择。
微生沉思片刻,道:“弟子想修冰灵根。”
“嗯,好。”相辜春也不问缘故,又抬手召出一个卷轴,对微生道:“近来天下修者灵根在重新登记造册,虽说你不练双灵,但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冰风灵根修士,那就你来给这灵根起个名罢。”
“就叫……”微生想起方才他们在夜色中踏风御剑,道:“就叫‘夜归人’可好?”
相辜春灵力为笔记录了下来,颔首道:“风雪客,夜归人,很好。”
明明烛火下,他唇边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其实相辜春平日里并不是冷若冰霜的孤高模样,在如今世局下,没有人能够高高在上地办好所有事。
何况他从小观察人间,最知笑脸相迎的方便之处。
含山的代掌门经常笑,他的笑容温和慈悲,在极力抵消着他身上那强烈的疏离和麻木不仁。
只是一个人的笑究竟是不是真情流露,需要细细地去看他的一双眼睛。
微生看出了神。
万千冰雪在须臾间消融不见,清风送暖,一瞬春来。
修真岁月流逝飞快,眼下的局势也不能提供给门派弟子长居宗门的安宁环境。
微生像所有含山弟子那般,在宗内修习功法剑术三年,等到第三年的冬末春初,他和相辜春一起过了一个上元节,第二日清晨便去到接领任务的峰上,拿到了第一块任务玉牌。
一宗掌门只有在遇重大邪流灾祸时才会出面,相辜春更多时候要做的事是处理各地发来的文书。
安抚赈灾,迁移百姓,援持小宗门,与人皇洽谈……灵鸽仙鹤在他的灵力催动下每日不知疲倦地来回。
他接过了相饮离的担子,所要承担的便不只是一个宗门那么简单。
再加之诸多关于封印邪流的不同对策,他时常连日连夜地伏案书写,一抬头时甚至不知今夕年岁。
三年中他们又送走了一位真仙,如今除去隐姓埋名于修真界的真仙外,他们背后也不过四人而已。
雪上加霜的是邪流的爆发越来越频繁。
微生每月在三盏酒至多可待一两天,这一两日里要碰上相辜春不外出且得空靠,靠的也是机缘。
好在帝子降兮正在研究废弃了多年的通传法器水镜,以后总不至于靠一只灵鸽满修真界的飞。
修者的寿命十分漫长,百年不过倏忽转瞬,但少年人的成长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当微生又一次回到含山,相辜春惊觉自己这徒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不少。
他的肩膀变得宽阔,红衣下裹着的身体健硕有力,身量更不似从前,就连原本稍矮他几分的个头也在悄然抽长。
……原来十七八岁了还能再长啊。
相辜春迷惑。
如今他这师尊的发顶只到微生额间,这还是他凑过去比划得出的结果。
相代掌门的容貌已是青年,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个子最高也就长到这么高了,虽用灵药还能再拔半寸,但他也着实没有那个功夫折腾。
微生怀里抱着只毛茸茸的白狐狸,被师尊突然地凑近吓了一大跳。
相辜春迷惑愈重,听说微生在外颇为果决,邪挡杀邪毫不手软。
三盏酒师徒一脉的杀胚名声都传到他峰上来了,怎么见到自己还是这般胆小。
而他没有看见微生那烧红了的耳廓。
即便知晓自家师尊心大得很,但方才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鼻尖都仿佛要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