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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凝眸处最痴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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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意迟巷既有袁正定、关翳然这样的出息子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也有穿不上官袍、混不着荫封纯属混日子的挣钱而已。

今天曹耕心走在回家路上就遇到这么一个别说挑起家族大梁、不拆梁就该高烧香的纨绔子弟家族对此人也谈不上如何失望反正意迟巷和篪儿街这样的官宦子孙和将种子弟不在少数只要逢年过节那会儿少碍长辈的眼别凑上去讨骂正月里难受几天差不多就能快活一整年了。马车缓缓停下因为男人听到车夫的心声提醒说曹侍郎今儿没在衙门当差男人赶忙伸出白腻手指掀开车窗帘子他与曹晴朗是同龄人今天车内带着个衣衫华贵的狐媚子她说是想要逛一逛传说中的意迟巷寻常车马哪敢来这边逛荡即便法无禁止也没胆子来这条巷子游览男人就带她来长长见识这类行径屡试不爽比春药还管用。男人挪到车窗那边伸手提着彩衣国编织的帘子瞧见了那个拎着紫葫芦独自散步曹侍郎他先与女子吹嘘了一通自己与曹侍郎是怎么个关系好曹侍郎如今在咱们大骊朝中又是如何显贵。意迟巷只有在早朝和黄昏两个点车水马龙人满为患这会儿还是很冷清的。男人把脑袋探出车窗见四下无人便大喝一声笑道曹大哥得空就去我家酒楼喝酒刚进货了一批山上酒酿其实滋味不比长春仙酿逊色就是相对名气小了些。

走在梧桐树荫里的曹侍郎停下脚步转头望去车窗那边就像挂着一颗猪头。

曹侍郎便侧过身等到马车缓缓靠近拿酒葫芦轻轻一敲那颗猪头笑眯眯调侃一句韦胖子这是带弟媳妇归宁终于舍得回家啦?

姓韦的肥胖男人赧颜自己都还没成亲呢。他确实没有与那女子吹牛皮不打草稿与曹耕心确实是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关系很铁。

曹耕心少年时倒卖那些不正经的玩意儿都是这个家伙在忙前忙后如今也是唯一一个曹耕心喝酒记账且从不催债的好人。

而且男人有一个宗旨不管曹耕心当了什么官从不求他办事见了面就只是约酒约上了酒也只聊年少趣事和糗事。

曹耕心满眼笑意没有挪步的意思就站在路边陪着胖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好像一个恍惚昔年白白胖胖的少年就变成了蓄须的成年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又胖了几圈。

大概正因为挣钱不凶再加上家族长辈这些年在官场不太景气有点走下坡路了已经多年没有一个有资格列席小朝会的顶梁柱胖子只是在菖蒲河开了一间酒楼相较于一般老百姓当然算是日进斗金了可在高门林立的意迟巷混得就连个所谓的高不成低不就都算不上了在意迟巷那拨公认不务正业的显宦弟子里边都属于不入流的一些个后辈只要是肯跑大渎南边生意的前些年都拥有一两艘山上的仙家渡船了总之没几个瞧得起眼前胖子的。

就在此时又有数辆马车路过此地显然瞧见了曹侍郎的身影纷纷停下一个满身贵气的青年掀开车帘满脸笑容与曹侍郎打招呼双方属于世交还是姻亲所以青年喊了这位吏部侍郎大人一声关系亲昵的曹叔叔。

曹耕心都懒得斜眼一瞥置若罔闻只顾着与胖子继续闲聊就这么把那位生意做得很大的意迟巷晚辈晾在那边后者打招呼也不是就此告辞也不是。在一帮朋友那边折了这么大一面子青年根本不敢将不悦放在脸上甚至都没有识趣默默离去就弯腰半蹲着车帘子和驾车马夫附近曹耕心还是得到胖子的小声提醒曹大哥你可别让自己难做人啊曹侍郎这才朝那支车队斜眼望去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赶紧滚蛋一边凉快去。

那个家族有数人在大骊地方上担任封疆大吏的富贵青年根本不敢放一个屁悻悻然躲回车厢内甚至也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意迟巷子弟也分三六九等官场履历极其扎实的曹耕心是毋庸置疑的第一等故而那青年的父辈甚至是爷爷辈如今瞧见了曹耕心都是平起平坐谈笑风生的闲聊时若是曹耕心翘起二郎腿不是没家教是自家人不见外相互间串门拜年喝酒那会儿这还是曹耕心有意执晚辈礼不愿坐主位罢了。

胖子笑道:“何必这么不给面子难堪得教我这种旁人都要抠脚。”

曹耕心在腰间别好酒葫芦微笑道:“这帮小王八蛋兜里有俩臭钱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酒楼生意做得那么大都不知道请曹叔叔喝酒不请喝酒也罢了也不知道看在我跟他姑姑差点订了一桩娃娃亲的份上把酒债给结了只是路上瞧见了轻飘飘喊一句曹叔叔能值几个酒钱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胖子疑惑道:“曹大哥你今天不是刚把酒债都还清了吗?”

曹耕心误以为听错了“什么?”

胖子解释了一番原来连同他在内的酒楼曹耕心在菖蒲河那边欠下的所有酒债都被一个自称陈好人的外乡豪客给结清了。

曹耕心脸色不变略微思量一番笑道:“约莫是想要跟侍郎这顶官帽子套近乎的无所谓了就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胖子将信将疑谁胆儿这么肥?真当大骊纠察官员是吃干饭的?最不济整点字画古董什么的雅贿都不懂?非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菖蒲河酒楼能是个藏得住话的地方?问题是提着猪头乱找庙也不好啊谁不知道我们曹侍郎是出了名的喝酒收礼不办事桌上好好好桌外难难难。

曹耕心摆摆手“不耽误你看风景以后真遇到事情就去找韩六儿他能帮忙说上话菖蒲河附近那块地面上他的六品官能当三品京官用的都是一起玩到大的自家兄弟知根知底你脸皮也别太薄了跟你说个不是道理的道理碰到难事了太把兄弟当兄弟了就等于没把兄弟当兄弟。就说去年年关那么个事芝麻绿豆大小听说某人还把自己委屈得关起门来喝闷酒喝得满脸鼻涕眼泪你膈应谁呢何况本来就是你占理也难怪最后闹到家里去会被韦伯伯觉得你是个拎不清的天底下的新交情都是从麻烦他人中而来再奔着找机会帮人解决麻烦而去的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个什么真要像你这么怕麻烦别人有本事就别挣酒楼的这种热闹钱啊。”

胖子闷闷道:“我爹就从不跟我说这些。”

曹耕心气笑道:“脑子长在自己脖子上多用用。”

胖子点点头“晓得了我以后肯定多想想。”

曹耕心笑道:“有空就多回家跟你爹喝个小酒谈谈心大不了就跟韦伯伯承认自己就是没出息好了好歹是亲生儿子。而且你是真有孝心比起那种街坊邻居里边面孝心不孝的不比他们强多了?还有就是记得赶紧成亲娶妻啥都别管只需让韦伯伯抱上孙子孙女了到时候你看他在你这边有没有笑脸?”

胖子嗯了一声。

曹耕心一本正经道:“最后我还得提醒你一句。”

胖子说道:“曹大哥你说我听着呢。”

曹耕心坏笑道:“咱们意迟巷是出了名的道路平整你这辆马车可别整得一路颠簸啊。韦伯伯年轻那会儿就闹过大笑话。”

胖子蓦然瞪大眼睛:“我爹?!”

毕竟印象中当了很多年礼部郎中的父亲那可是饱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刻板迂腐得吓人。

曹耕心说道:“可别说是我说的。”

胖子放下窗帘被曹侍郎这么一揭短好像一下子就不那么怕父亲了。

连曹耕心都不能例外一个个都是被父辈们打大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抽出一条玉腰带、还是用刀鞘、马鞭或者是戒尺。在外边惹祸还好说尤其是同龄人之间斗殴之类的长辈们几乎都不太管鼻青脸肿都无所谓但是有两种事肯定要挨揍一种是仗着家世读书不学好胆敢顶撞家塾先生这类情况满是将种门户的篪儿街那边居多再就是欺负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一顿暴揍肯定管够两条街巷的官员们公务再忙这拨身穿黄紫的将相公卿回到家都要家法伺候。

曹耕心独自走向家中好像以心声“自言自语”扪心自问一般。

马先生陈平安是不是已经猜到真相了?当时在小院内故意不说破?因为卖你这个师兄的面子?就没跟我计较什么?

一位在槐黄县城担任曹督造多年幕僚的老夫子语气淡然回复一句他心思细腻先前小院内就在对你处处试探肯定猜到了否则就不会帮你结清酒账算是默认了你的这桩富贵险中求至于我一头见不得光的阴灵而已能算什么师兄有什么面子可言。曹耕心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小心翼翼询问一句会不会落下难以补救的后遗症是我贪大失大了?那位不见踪迹的老夫子冷笑一句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来后悔有什么意义。曹耕心开始耍赖马先生那块“地支”玉牌当初可是你给我的线索按照文脉辈分你又是陈平安的师叔真被秋后算账你可得帮我兜着点啊。

那位姓马的老夫子默不作声。他与那位小师弟没脸相认。

就像曹耕心在小院与周海镜说的那句话酒都有假的何况是言语。

这是一场豪赌。

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封信国师崔瀺就没有嘱咐曹耕心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授意曹耕心负责掌握大骊地支一脉的举动了。

至于那块“地支”玉牌以及那栋荒废多年的院子确是身边这位阴灵泄露给曹耕心的一条重要线索等到曹耕心卸任窑务督造返回京城为官再花费多年处心积虑从刑部密库那边“校检”而来。

而这位幕僚姓马名瞻曾是大骊搬迁之前山崖书院的一位教书先生当年是山长齐静春的师弟跟茅小冬一起赶赴宝瓶洲马瞻也是文圣的弟子却不是那种亲传的入室弟子其文脉身份类似如今担任礼记学宫司业的茅小冬。但是与茅小冬的境遇一念之差云泥之别。

一个已经是能够次次参加中土文庙议事的读书人关键是还能与恢复文庙神位的先生时常见面一个却沦为仅仅是死后魂魄不散的鬼物籍籍无名如今几座天下谈及文圣一脉年轻一辈估计皆不知文圣曾有弟子马瞻。老秀才曾经来到京城和春山书院就在人云亦云楼落脚从头到尾马瞻都没有露面这辈子最敬重的先生也未找他。可能早已知道大骊京城犹有鬼物马瞻先生可能不知道可能是知道却假装不知道。

马瞻如今还有一个隐蔽身份是大骊京城内那座祭祀历代君主帝王庙的庙祝之一。

在京城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如今在都城隍庙担任夜游神的杨掌柜这自然是药铺后院那个杨老头帮忙安排的一条退路成了山水神灵就可以继续庇护家族香火。他们杨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座药铺后院的那个老人虽然名义上姓杨小镇百姓也都将其视为杨氏长辈其实与桃叶巷杨氏并无关系。

马瞻最后说道崔瀺当年故意把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留在你身边辅佐你管理一座龙泉窑务督造官崔瀺肯定就是在等这么一天陈平安很聪明当然猜得到所以只要你以后能够用好地支一脉陈平安就愿意当那封书信是真实存在过的。

曹耕心好奇询问一句“夫子你落得这般田地当初算是崔国师故意为之吧这么多年你就半点不记恨他?”

马瞻淡然道:“咎由自取怨不得他。”

先生的《荣辱篇》曾有言伤人以言深于矛戟。

其实有些不言不语更伤人心。当然马瞻并不觉得先生不见自己有任何问题一句“咎由自取”就是马瞻对自己最好的盖棺定论马瞻连陈平安都不愿见更何谈先生?只是内心深处马瞻更希望是先生尚且记得自己只是自己不敢去面见先生。

曹耕心感慨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这是出自亚圣的名句。

故而马瞻说了几句文圣教诲“先生有言从道不从君礼以顺人心为本。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他事矣。”

曹耕心何等灵光当然听得出来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愧疚当中的老夫子马瞻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第一句从道不从君是称赞国师崔瀺第二句是自己如今的唯一追求至于最后一句当然是说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陈平安。对这个小师弟从之前马瞻与曹耕心的对话当中就可以看出老夫子的认可激赏之情溢于言表。

曹耕心笑道:“到家门口了进去喝几杯?”

马瞻摇摇头“我这等见不得光的鬼物当个看门的庙祝就够了不宜踏足你们这些高明之家。”

曹耕心便不再挽留做事说话都一板一眼的老夫子。

马瞻突然问道:“曹耕心以你的身份和才智何必如此急于求成?”

曹耕心抖了抖袖子抬起胳膊作持杯饮酒状“人生不满百且尽手中杯。”

马瞻沉默片刻摇摇头“你是练气士说甚人生不满百。”

曹耕心一拍腰间酒葫芦笑眯眯道:“什么神仙酒鬼而已。”

职责所在马瞻与曹耕心告别立即返回帝王庙另外那位庙祝递来一封书信说是一位名叫荀趣的京城官员送来的指名道姓送给马瞻。这封不好说是请帖还是家书的密信设置了一层并不高明的山水禁制信封上写着“师兄亲启”几个字落款是师弟陈平安。

打开信封信上内容就只有三句话。

先生有言生死俱善人道毕矣。诚邀师兄至落魄山面见先生。先前不宜在大骊京城叙旧先生对马师兄甚是想念。

马瞻将信纸放回信封内坐在寂寥冷清的门房内老人伸出手掌轻轻抚平桌上的信封老泪纵横。

当初老秀才来到京城在人云亦云楼这边现身在巷口那边老秀才时常捻须好似等人。

后来文圣去了一趟春山书院更是等于在大骊官场公开身份了在那之后老秀才就不去巷口了。

等到关门弟子提了一嘴在陈平安这边万事好说话的老秀才难得跳脚急眼了骂骂咧咧说这个马瞻成何体统明知道先生都到了京城就这么几步路都不知道来找先生叙旧天底下当学生的有这样的尊师重道?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当先生的去找他?不见不见见个屁的见!

也就是陈平安换成左右或是茅小冬估计就要去帮着先生骂人了。陈平安继续劝先生说何必与马师兄置气把当先生的气量和胸襟拿出来。

老秀才好像是真生气了只说不见坚决不见谁替马瞻说情都不行不像话以前多好一学生虽说跟小冬一般时常先生一问学生三不知笨是笨了点但是胜在尊师重道啊当年搬椅子都轮不到茅小冬的如今马瞻这小子当大官了架子比天大就不认先生了……陈平安就要强拉着先生一起走趟大骊京城的帝王庙老秀才哪怕都被最宠溺的弟子拽着胳膊了依旧站如松不去别说离开巷子今儿只要出了院门我不得给马瞻当学生啊。

当时陈平安只好作罢。

说自己这个所谓的关门弟子原来在先生这边也说不上什么话当得一般。

老秀才只好反过来安慰关门弟子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不能这么觉得啊咋个还跟先生生气了果然我们都得怪马瞻瞧瞧先生不见他才是对的吧……

最后老秀才叹息一声与陈平安解释一句说马瞻需要过自己的心关。

陈平安在旁笑着说猜到了学生就是关心关心先生。

落魄山。

刘十六和白也一到就又在年谱上边增添几笔的白发童子闲来无事独自跑到山顶皱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可是一个大活人的白也唉好不容易见了面都没聊上一两句闲天真是丢人现眼。

当年在那座青冥天下的岁除宫宫主吴霜降更为钟情苏子的词篇而他的道侣那位道号“天然”的女修修行资质一般她却是堪称痴迷白也的诗篇。

为了她的这个喜好在家乡天下搜集到更多的白也最新诗篇从不求人的吴霜降与玄都观华阳宫还有那座诗余福地欠了不少人情当然都还了至于这类买卖划不划算吴霜降说了算。

至于为何偏好苏子吴霜降说苏子是苦中作乐故而豁达。反观白也就太顺遂了属于乐极生悲但是白也确实才华无匹尤其胜在仙气足够多浩浩荡荡人生得意者喜欢失意者也喜欢。

今天终于见到了“书外”的白也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当下这副皮囊也确实有点寒碜。

白发童子坐在集灵峰山巅的白玉栏杆那边长吁短叹愁煞个人。

自己若是有隐官老祖的脸皮就好了这会儿估计都与白也先生喝酒了吧。

朱敛散步至此身形佝偻双手负后脚踩一双针线细密的布鞋是暖树让小米粒分发给所有人的都有份。

白发童子背对着老厨子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朱敛走近栏杆眺望一幅由浓墨转为淡笔的层层山水远景画卷问道:“编谱官有心事?”

白发童子叹了口气“亏得隐官老祖没在场不然我就糗大了。”

“男女关系屋内有屋楼上有楼局中人说不清道不明如犯死罪最难自证清白。”

朱敛笑道:“爱情是个叫任性、小名顽皮的孩子一长大就改名叫责任、别名默契了。”

白发童子嘿了一声咧嘴笑道:“老厨子终于看走眼一回了吧我对白也只是单纯的崇拜怎么会涉及男女情爱。”

朱敛笑道:“我也没说你喜欢白也啊仰慕而已。人间自诩才子之辈谁不崇拜白也几分?像我就一样得事先酝酿好腹稿才有胆气凑到白也的跟前去。”

朱敛心知肚明她之所有没有跟白也多聊还是担心来自青冥天下玄都观的白也会招来太过高人的视线顺带着连累吴霜降。

白发童子如今给自己取了一个化名箜篌。

明明想要两竹相依偎心中悔教夫婿觅封侯竹篮打水一场空女子空欢喜一般。

白发童子摇晃着双腿“被一个人太喜欢了被喜欢的那个人好像就不太懂得怎么喜欢对方。”

简而言之就是被宠坏了。习惯了与人索取不懂付出。她问道:“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可是我想了很多年才想出来的!”

朱敛笑道:“对也不对。”

白发童子疑惑道:“怎么讲?”

朱敛趴在栏杆那边“有些道理其实你不是不懂只是得我这种外人来说你才觉得能算个道理否则就要心虚了。”

白发童子自嘲道:“哈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朱敛摇摇头缓缓道:“我曾经在家乡那边一个人游历江湖漫无目的某次在登山途中遇到一位白衣抱绿琴的下山老僧人间千山万水既然碰到了想必就是缘法我们就各自停步谈了一点佛法结果聊得很投缘从夕阳西下一直聊到大日沉山我最后有感而发说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在市井是一句贬义的话但可能在佛门之内其实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他说我既有佛缘也有慧根。”

只是听老厨子娓娓道来说些自己的陈年旧事白发童子便听得心境祥和了许多。

白发童子问道:“朱老先生以前在家乡有那么多女子喜欢你就没有对谁心动过吗?就一直是她们错付你辜负?”

朱敛笑道:“当然有过动心啊不过多跟女子容貌、家世没关系无非是花开花落走过看过错过回头再看记住而已。但要说那种让人想要结为夫妇白头偕老的动心好像还真没有过。富家女骄纵小家碧玉非要穿金戴银珠光宝气毕竟不太讨喜但是有些画面确实美好记得有次在庙会集市上避雨群女跑到檐下躲雨唯有一妇荆钗布裙站得稍远略带老茧的纤细手指轻轻捋过鬓角发丝气态贤淑她不用姿色如何惊艳就已经很动人了。少年郎总是追求倾国倾城如我这般的老男人只求惊鸿一瞥的赏心悦目而已。”

白发童子竖起大拇指“朱老先生说句真心话论及男女情爱的学问你不比隐官老祖逊色丝毫!”

朱敛笑着摇摇头“这怎么能比我跟公子的差距差了很多个你和陈灵均呢。”

白发童子嘿嘿笑若论溜须拍马老厨子能排第二至于第一如今已成定论了必须是贾老神仙啊。

朱敛见她不信便指了指远处山水“同样一幅画卷是凡俗夫子看见了还是修道之人落在眼中觉得好看?”

白发童子说道:“当然是肉眼凡胎瞧见了更觉好看。”

朱敛点点头“所以说啊少年情思如泼墨哗啦一下就倾泻在了纸上满是写意妙在层层晕染局中人看不真切。若是一场男欢女爱历历分明严谨如工笔画言行举止纤毫毕现敢问妙在何处。”

白发童子思量一番忍不住赞叹道:“有嚼头!”

朱敛双手负后微笑道:“在我看来真正有嚼头的男女情爱就是哑巴吃黄连旁人拦不住不吃还不行。”

白发童子点点头以拳击掌“记下了记下了必须学纳兰玉牒做笔记!”

朱敛一笑置之。

白发童子以心声说道:“同样是画卷里边走出的好像就只有朱老先生在隐官老祖那边更换过好几个称呼?”

朱敛称呼陈平安曾用老爷少爷公子。

到底还是女子更心细。

朱敛微笑道:“又不是名字怎么顺口怎么喊。”

白发童子也懒得计较这些说道:“有人说过真正的人间绝色女子见到了不是自惭形秽而是只觉得我见犹怜。老厨子真是这样吗?”

朱敛认真想了想“我这个人脸盲记不住女子的容貌。”

白发童子笑道:“老厨子你这么贱这么不练剑。”

若说周首席跟小陌有一场无形的大道之争那么白发童子跟老厨子一个是隐官老祖的麾下头号心腹猛将一个作为落魄山的大管家其实也算对手。

朱敛哈哈笑道“年轻那会儿确实练过几年剑术是不是杀人技不好说反正江湖上都说我耍剑蛮好看。”

青鸾国礼部尚书“李葆”的书房内。

李宝箴很快就稳住心神双手摊开“我做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吧。柳蓑求死与我何关。陈先生还得感谢我帮忙钓起这条鱼时日一久柳蓑这种人被他成长起来还是很危险的。无所求就意味着没有任何线索可循恶意纯粹就意味着柳蓑的道心纯粹他越晚出口咬人就越疼。”

陈平安笑道:“李织造你这就叫贼心虚。”

李宝箴弯曲手指轻轻敲击椅把手问道:“你这份隔绝天地的手段是……神通?”

如果说心声都用不上李宝箴还能稍微理解几分但如果是自己的……念头呢?冥冥之中李宝箴无比确定自己的想法都被陈平安一并拦阻下来。

先前看到陈平安的第一眼李宝箴确实有点心慌意乱下意识就想要搬救兵当然是大哥李-希圣了。

时至今日李宝箴依旧并不确定这个大哥的大道根脚他只知道一点自己不管遇到谁摊上什么事碰到什么难关只要李-希圣出面那就都不是事。

这份心态倒是与白帝城柳赤诚如出一辙。管你有事没事反正都有师兄在。

陈平安没理睬李宝箴走到桌边看着那两只碗点头笑道:“很形象了。顾璨要是瞧见估计会将李织造视为知己。”

李宝箴脸色微变。

小陌怀捧绿竹杖背靠房门面带微笑看着那个自家公子的同乡同龄人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按照圣贤语君子可欺之以方还有一句差不多意思的市井老话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嘛。

陈平安转身靠着桌子双手笼袖望向柳蓑“你是怎么想的还是被李宝箴说中了对我只是持有一种纯粹的恶意?”

柳蓑说道:“李宝箴肯定杀我那我就必须自救这是我家老爷给我出的最后一道题目。”

陈平安问道:“解了题渡过难关之后呢?柳先生可是对你早有安排?”

“我家老爷没有什么安排。”

柳蓑摇头说道:“我会加入陈先生的落魄山当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没有期限。”

陈平安一时哑然怎么摊上这么个混不吝的。

柳蓑说道:“如果境界高了就可以心想事成人间就不是这个人间了。三教祖师要十四境做什么浩然何必有中土文庙青冥又何必有一座白玉京。我去了落魄山陈先生当然可以不用柳蓑我也绝对不会在任何事情上画蛇添足但是落魄山必须有一个类似柳蓑的存在以防万一。如果落魄山不曾创建下宗崔先生不曾离开落魄山去往桐叶洲开枝散叶落魄山有我没我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陈平安沉默片刻微笑道:“听着很有道理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我偏不答应呢。”

柳蓑说道:“那我就耐心等着选择在槐黄县城那边潜心修行等着陈先生觉得我有用的那么一天。一旦有用必是大用。”

陈平安问道:“那我就更好奇了图个什么?”

柳蓑伸手指了指陈平安的布鞋。

陈平安转头笑问道:“李织造你猜得出答案吗?”

李宝箴摇摇头这个柳蓑大概是疯了这还怎么猜。

不过他发现此刻的陈平安好像变了一个人准确说来是终于变回了一个人。

这让李宝箴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心弦稍稍缓和几分好歹能喘口气了。

“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但因为是踩在陈先生的鞋背上那这只蝼蚁就就可以借势看到更远更高处的风光。”

柳蓑眼神炙热沉声道:“我相信有朝一日只要跟随陈先生的脚步就可以做成一件我现在完全无法想象的壮举柳蓑不求青史留名不求任何虚名实利但是在将来某个足可称之为‘大关节’的时刻天地间必须得有我柳蓑的一席之地可能是做了某件事说了某句话在那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当中柳蓑能够证明自己来过人间一遭并且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河流的走向!”

小陌觉得挺有趣听君一席话不虚此行便以心声说道:“公子确是柳蓑的真心话无疑。”

陈平安再次转身低头弯腰凝视着桌上的两只碗一碗白水一碗墨汁伸出手指蘸了一滴墨汁移动手指手指肚的那滴墨汁在白碗水面之上将坠未坠他背对着李宝箴和柳蓑嗓音带着笑意“你们两个猜一猜各自希望对方的生死你们在心中给出答案即可反正小陌听得见无非是四种答案并不难猜无非是李宝箴生柳蓑生李宝箴死柳蓑活李宝箴柳蓑皆死李宝箴柳蓑皆活。如果双方答案不同却被李织造猜中了就可以活柳蓑会死。反之李织造死柳蓑可活。但是如果真有那么巧合你们的选择一样皆死。”

李宝箴冷笑道:“玩物丧志更何况是操-弄人心。再说了我是大骊命官你说杀就杀?!你当自己是谁?!”

陈平安只是凝视着即将落入白碗的指尖墨汁“那换一个更容易的猜法好了你们两个肯定都精通术算一道相信难度就会很小了假定这四种可能性你们猜中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是正确答案双方都可以活下来那么你们觉得活下来的可能性是多少?零四分之一二分之一一?公平起见正确答案肯定就在四个选项之中你们不如猜猜看这种可能性的大小?谁猜中了就可以马上活着离开这间书房李织造继续兼任你的尚书大人和幕后君主柳蓑你甚至可以即刻起就加入落魄山当然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暂时不加入落魄山来换取一个青鸾国尚书李葆的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你们可以猜了先到先得。”

柳蓑竟然干脆闭上眼睛又摆出一副等死的模样。

李宝箴还在那边心思急转猜测所谓的正确答案。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李-希圣微笑道:“宝箴你别猜了陈先生出的题目本身就是错的自然就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李宝箴确实无心声无念头能够传给大哥但是挡不住李-希圣能够算卦。

陈平安叹了口气眼神示意小陌不用拦着李-希圣这才推开门看见一双金色眼眸的“陈平安”发髻间趴着一个小家伙。

只是施展了障眼法李宝箴和柳蓑都瞧不见那个跟随陈平安离开落魄山的莲花小人儿。

虚惊一场。

陈平安微笑道:“以后劳烦先生多管管李织造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毕竟有一而再就肯定有再而三。”

李-希圣笑着点点头“我来劝他。”

李宝箴如获大赦这间屋子是片刻都不想多待了赶紧起身来到李-希圣身边。

李-希圣说道:“宝箴做事情还需善始善终明日你先将青鸾国礼部事项交接一下然后就回大骊织造局。”

李宝箴点点头。

李-希圣其实有些头疼完全可以想象将来李宝箴在元婴境瓶颈之时与一头心魔显化的陈平安相对而坐如对弈在那儿反复猜测答案和争吵不休。如果自己再晚来片刻可能还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术算难题等着李宝箴此题只是一碟下酒菜而已。一个不小心李宝箴就会道心失守沦为光阴长河那条长链旁披挂野狐皮的上古隐者一般下场表面勘破“不昧因果”都无用不知“观自在”何谈“大自由”。

李-希圣以心声说道:“郑居中跟余斗离开白帝城去天外了。”

陈平安疑惑道:“去天外做什么?”

两人一起走出书房李-希圣与陈平安大致解释了一遍白帝城的境况。

陈平安问道:“这场比试胜负如何?”

李-希圣说道:“各自不胜也不败吧。”

有些内幕李-希圣不宜更多泄露天机。

比如在那白帝城郑居中与余斗笑言一句来都来了。

背剑穿法衣跟随师尊一同跨越天下的余斗则当场回复一句正合我意。

反正双方见了面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俩十四境而且还是十四境当中属于很能打的那种火气都不小。

这场言简意赅的约架至圣先师没拦着道祖也觉得没什么。

陈平安说道:“这就是说只要余斗坐镇白玉京就算是郑先生都要输?”

李-希圣点头道:“最少暂时是如此以后如何无法推衍演算。”

陈平安眼神古怪。

李-希圣笑道:“实事求是有一说一我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不复见一双金色眼眸陈平安抬起双手揉了揉脸无奈道:“李宝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给李先生当弟弟、给小宝瓶当哥哥的换成别人我今天可不惯着他。”

一旦被陈平安列入心中的某份名单就像昔年的正阳山那么李宝箴的织造官就算做到头了。

李-希圣显然更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放心肯定下不为例。”

陈平安原本想要多说几句只是想到对方是李-希圣就算了。

一些个类似“骄奢淫逸所自邪也”、“聪明人只会越来越难教不早点小惩大诫可能某天就要大义灭亲”的浅显道理。

李-希圣大概是猜到了陈平安的心思笑道:“放心。”

陈平安蓦然抬头。

李-希圣和小陌也随之抬头望向天幕。

天外一战竟然导致浩然天幕涟漪阵阵大如巨湖的层层光晕随之荡漾开来。

陈平安喃喃道:“我还以为会是一场比较和气的‘文斗’。”

比如将战场选址在类似在至圣先师或是道祖的道场之内。

李-希圣说道:“战场确实位于一处秘境之内是道祖随手抛掷出去的只是比较靠近浩然天下不过余斗跟郑居中都没什么可藏掖的了。”

白玉京二掌教曾经的真无敌一说唯一会被拿来说事和诟病的可能就只有他不曾与两人真正打过故而算不得真无敌。

浩然天下的小夫子礼圣。剑气长城老大剑仙陈清都。

至于白帝城郑居中真身阴神阳神身外身已经同时拥有三个十四境。

尤其是最后者的“郑居中”更是宛如直接摹拓“道祖”而来。

郑居中之心术道。

三者兼备。

这件事迟早都会天上天下皆知。有了这份郑居中自己心目中的大道雏形就根本无所谓外界的“天时”如何了。

但即便是陆陆续续知晓这个惊人消息的山巅修士暂时还不清楚更深层的一个事实。

人和堪称极致之外郑居中犹有一份隐蔽的地利因为郑居中的道场等于同时在白帝城所在的浩然天下还在合道十四境之一所在的蛮荒天下也在道祖离去后的青冥天下。

关键是三教祖师在的时候郑居中就能够做到这一步等到三教祖师散道之后郑居中又会如何?

打个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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