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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将进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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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天大雨连续三日暂歇一天人间山河大地好似将进酒。

在那旧名“白岳”如今叫齐云山的山头顾璨就在此暂作歇脚飞剑传信给那个喜欢招摇过市的柳赤诚有事商量来此一叙。

受宠若惊的柳赤诚一收到信赶忙从处州城的仙家客栈动身赶路片刻不耽搁临行之前柳阁主特地重新穿上了那一袭粉色道袍当师叔的总要给自家师侄撑撑场子免得在外人那边显得寒酸了丢了顾璨的面子。不曾想到了那座名为齐云山的风水形胜之地除了顾璨就只有那个从蛮荒天下拐来的婢女一起站在山腰崖畔处柳赤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云中落下身形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忍不住问道:“顾璨在这边待得闷了找师叔喝酒呢?”

顾璨说道:“有人点名要见你。”

柳赤诚嗤笑一声“好大架子点名见我?”

顾璨突然朝崖外拱手行礼低头沉声道:“顾璨见过祖师。”

柳赤诚转过身头也不抬一下立即跪倒在地行叩首大礼“弟子拜见师尊。”

片刻之后只听闻那蛮荒女修掩嘴娇笑不已跪地不起的柳赤诚这才意识到被顾璨这兔崽子给坑了悻悻然站起身甩了甩道袍袖子抖落些许尘土柳赤诚也不动怒。

就在此时身后有簌簌声响柳赤诚误以为又是顾璨在捣鬼气笑道:“差不多点得了我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紧接着柳赤诚就挨了一脚踹挨了句骂嗓音熟悉至极“丢人现眼的玩意还有脸跑去落魄山?每天穿得这么骚包你怎么不干脆刻一行金色大字在额头上边就刻‘我师兄是郑居中’?”

柳赤诚转过身望见那个气态威严的清癯老人柳赤诚嘴唇微动眼眶泛红再次伏地不起带着哭腔颤声道:“师尊!”

一袭青衫长褂正是闲来无事的陈清流。

身边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光脚道士身无余物斜背着一把伞。

两位相识已久的故友先前相约在此见面。

陈清流翘起鞋尖再落地“起来吧尊师重道跟境界修为你们师兄弟俩能够匀一下就好了。”

柳赤诚站起身侧过头擦拭眼泪情难自禁真要计较起来自打千年前他被龙虎山大天师镇压在宝瓶洲脱困之后不算今天的话才见到师尊一面。至于郑师兄为何不救他师兄肯定自有道理为何师尊明明就在宝瓶洲却不愿意随手一剑劈开禁制想必师尊是有苦衷的柳赤诚那真是半点怨言都无。

陈清流用略带讥讽语气跟身边道士介绍起来“紫清道友这位就是我的得意高徒柳道醇了白帝城的柳阁主如今好像改名为柳赤诚了就是那个‘别人笑我太愚钝我笑别人没师兄’的柳阁主。”

那位邋遢道士笑道:“事迹无数久闻大名。”

不是剑修仅凭玉璞境就敢横行中土神洲的主儿。

陈清流微笑着介绍起身边的邋遢道士“这位紫清道友俗姓葛自号三百钱道人别号‘淮南’是真正的高逸之士往来名山行踪不定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半吊子隐士。他早年有几处道场名气较大的是那座玉隆宫名声不显的有盱江文笔峰另外一处后来被读书人占了去抢是抢不回来了。跟我关系还行可以算?”

背伞的光脚道士笑着接话道:“半个朋友。”

顾璨有意无意瞥了眼道士的肩头。

柳赤诚却是如坠云雾。

同样是玉璞境高下立判。

顾璨打了个稽首“白帝城顾璨见过葛仙君。”

柳赤诚挪步站在师尊身边不知如何开口才算适宜等到顾璨这般言语柳赤诚才依葫芦画瓢。

道号紫清的葛姓道士望向顾璨点头赞许道:“学者须是如此才能修道得法。”

陈清流瞥了眼那个蛮荒女修老人微微皱眉她立即识趣离开都没敢说一个字。

十四境就是十四境。

哪怕十四境道法各有高下、手段各有长短优劣可那也只是十四境之间的事。

眼前这位以剑术压胜天下水裔的斩龙之人失踪三千年之久第一次正式现身就曾撂下一句“杀谁不是谁”没有谁觉得那是一句可以不用当真的大言、空谈。

陈清流笑道:“紫清道友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要不是有人说你现身中岳我都不知道你在宝瓶洲逛荡。”

道士笑道:“只因为师尊有令要我去见一见魏师弟。”

陈清流笑道:“桃叶巷的魏本源这个臭牛鼻子老道终于记起以前事了?”

道士点头道:“主要归功于李希圣赠送给魏师弟的那两张符箓。”

陈清流幸灾乐祸道: “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心比天高跟谁吵架不好非要去找邹子掰手腕尤其论道内容就是五行。”

道士苦笑无言。这个魏师弟天资奇高心气高也实属正常何况魏师兄只是师尊的不记名弟子始终不得登堂入室成为嫡传所以比谁都想要在师尊那边证明自己。

陈清流哈哈笑道:“我当年进入小镇那会儿魏本源已经离开桃叶巷不然我非要登门求教一事问他当年到底咋想的头怎么就那么硬呢。”

道士咳嗽一声提醒你的弟子和再传弟子都在这边呢别这么口无遮拦的。

陈清流微笑道:“一个傻了吧唧只知道尊敬师长别无长处一个无法无天离经叛道迟早有天要欺师灭祖我有啥好装的。”

柳赤诚满脸骄傲。

顾璨神色自若。

道士犹豫了一下说道:“听说陈道友与落魄山格外亲近?”

陈清流嗯了一声“一半是齐先生挡下了全部的天道反扑我欠他一份人情总得表示表示。一半是落魄山中有个投缘的好友喝酒不找他全无滋味。”

道士点点头“原来如此。”

在寻常练气士眼中斩龙一役早已落幕。

可是在这位葛姓道士眼中陈清流当年却是只斩了一大半。

等到王朱现身她渐渐凝聚天下真龙气运在一身若无齐静春揽下所有因果本该就会出现一幕气运反扑好像与陈清流遥遥还礼一剑避无可避。不是说陈清流接不住而是会比较麻烦没有现在这般清清爽爽只需袖手旁观安安静静等着王朱之外的第二条真龙的出现。

陈清流抬起一只鞋子踩在崖畔一块石头上边轻轻蹭掉鞋底的黄泥眯眼道:“斩龙一役越斩越难。此间甘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言不虚难到让陈清流当年都要不得不停剑休歇片刻因为最后关头手中长剑所斩可就不是一条真龙而是整个天下蛟龙的气运了。所以这才有了那帮练气士疯了一般的捡漏每逢巨-物陨落皆有机缘伴随这是远古岁月里就有的一条山上定例正因为此才有了后来的骊珠洞天随之逐渐有了小镇的四族十姓总计六百余户三十多座龙窑西边群山绵延杨老头就有了进行那场香火缭绕借雾生花的大考棋盘……

道士感叹道:“行百里者半九十。”

顾璨说道:“为丛驱雀,为渊驱鱼。”

道士咦了一声笑问道:“这个说法还能这么用?”

顾璨再次打了个稽首“是晚辈贻笑大方了。”

陈清流问道:“这么多年里白裳就没有找你这个师兄再想着跟三山九侯先生讨要几门失传的远古剑术?”

道士摇头道:“卢师弟与王师弟一般心气高既然师尊不肯主动见他们他们就绝对不会去找师尊。”

道士曾在北俱芦洲荆山中凿井炼丹当地土民塑造神像祭祀香火不绝神像肩头搁放有一只雕琢精美的白玉蟾蜍。

陈清流给顾璨解释道:“魏本源的前身姓王名旻是个道士。跟紫清道友还有卢岳和那位曾经执掌大权的方柱山青君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弟子不过分记名和不记名。其中王旻我猜是跟着他师父前后脚进入的骊珠洞天困龙之法估计都是他师父的点子真正动手布置阵法的还是王旻作为报酬就是那片神仙坟了否则我想不出其它理由一个外人为何能够占据大部分的神仙坟。然后跟邹子吵架输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魏氏老家主?”

葛姓道士叹了口气“除了先后顺序错了其余都是对的王师弟是先与邹子论道输了当年才去骊珠洞天趟浑水的帮着师尊布置阵法过后自行兵解在骊珠洞天内一次次转世神志越来越浑浑噩噩王师弟只能勉强维持住一点道种真灵不灭飘晃如风中灯笼之火。”

陈清流笑问道:“按照青童天君订立的规矩小镇三千年以来其中大道自行循环有序是不是隐藏着一个不断剥离、驱逐、清除仙种的过程?本命瓷一物的出现就是为了淘汰掉所有的练气士所谓的修道胚子去芜存菁好为那个一退位重塑神殿?仙退散则可请神归位?”

当陈清流说出青字之时光脚道士就已经撑开背后那把雨伞遮蔽天机防止隔墙有耳。

所以近在咫尺的柳赤诚根本听不清师父说了什么照理说顾璨也是听不见的但是陈清流却有意为之双指并拢轻轻一划以剑气斩开一条缝隙故意泄露了天机好让顾璨这个局内人听得一清二楚。

葛姓道士脸色凝重以心声言语道:“这个真相还是青君师兄前些年才推演出来的结果。”

陈清流笑容古怪“木已成舟再推演个什么劲儿?既定事实就那么摆在了眼前还要白白耗费功德和道气意义何在?”

葛姓道士长叹一声“道人求真天性使然。”

陈清流哈哈笑道:“不知多少聪明人到头来白忙一场。不愧是东王公不愧是男子地仙之祖。”

沉默片刻陈清流难得流露出一种唏嘘感伤的脸色轻声道:“不愧是首位人族成神的青童天君苦心孤诣谋划万年此举可以为之歌可以为之泣。”

陈清流收起思绪笑问道:“具体规矩运转实在是好奇让我都要万分好奇你那青君师兄可有眉目可曾一并推衍出来?”

道士苦笑摇头“师兄打了个比方帷幕重重如山岳高不可攀那他就是一粒山脚道路上的尘埃绕道而行都是奢望。”

陈清流点点头“如此才对否则三教祖师的道行岂不是成了摆设。不过由此可见三山九侯先生对这个世道的走势他是有自己想法的肯定出现了某种分歧。再加上齐先生和崔瀺的推波助澜就更是教外人雾里看花了。”

道士脸色尴尬道:“恳请陈道友慎言。”

道友你是孤家寡人一个贫道可是有师门有师兄弟的。

葛姓道士突然疑惑道:“陈道友为何对绣虎直呼其名却对齐静春敬称为齐先生?”

陈清流笑道:“第一个找到道士贾晟的人就是那位齐先生请我……们喝了顿酒总之酒桌上聊得很投缘。”

你给我面子我就给你面子。

这就叫江湖嘛。

何况齐静春还给了自己一个极高的评价关键那还是对方的一句真心话。

年少时曾经无比憧憬江湖只因为江湖里有个只知姓陈的青衫剑客。

陈清流示意可以道士收起那把“云窝”雨伞了转头望向柳赤诚问道:“到了落魄山有无跟景清道友喝酒?”

柳赤诚一头雾水“那个叫陈灵均的青衣小童元婴境水蛟?”

陈清流伸手按住这名弟子的脑袋“论江湖辈分他喊你一声世侄你得点个头。”

顾璨冷不丁问道:“师公按照你们的说法陈平安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是命定使然还是自求而来?”

陈清流朝道士那边抬了抬下巴他们道士最会算命。

道士笑道:“自求者多福。”

顾璨蓦然笑容灿烂。

陈清流却是另有心事只因为当年齐静春主动与自己同桌喝酒说了一番类似谶语的怪话。

惜无白帝开青眼幸有青山同白首俨然也温。旧诗淡如鹅黄酒新愁浓似黄河瀑宛若未触。

陈清流再问齐静春却只说拭目以待提起酒碗与他敬酒笑言一句奉饶天下先我辈将进酒。

思来想去陈清流始终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难得跑了一趟白帝城临了才与郑居中询问一句你该不会跟我一个姓吧?

郑居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症结当场笑言一句我既然不是道祖当然更不可能是逆流而返的陈平安。

————

清风城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幽静之地有外姓人在此建造府邸今天来了个陌生面孔的外乡客人。

开门的是个身姿婀娜的年轻婢女中年男人摘下斗笠微笑道:“我叫卢岳跟你们是同乡来找魏师兄叙旧。”

名叫桃芽的婢女讶异道:“魏师兄?”

从未收徒也从无谈及师传的魏爷爷什么时候有个师弟了?她可不敢胡乱开门清风城许氏这些年一直怀疑他们是狐儿镇失窃的同谋万一来个歹人?魏爷爷已经闭门谢客多年了。

自称是卢岳的中年男人换了个说法“我找魏本源伯阳道长。我比你们更早离开小镇如今在北俱芦洲修行是个香火一般的小山头暂时只有师徒两个。桃芽你去帮忙禀报一声如果魏本源不认得什么卢岳我这就打道回府了就说明时机未到下次再来拜访。”

桃芽犹豫了一下让这位卢仙师稍等她去给一年到头忙着炼丹的魏爷爷通报消息。盘腿坐在丹炉一张蒲团上的魏本源睁开眼在少女走到门口的时候老人就已起身轻轻叹息一声迟早都会找上门的只是比预期早了几年而已既然白裳都来了再避而不见确实就有些不念同门之谊的嫌疑了。

魏本源确是道号“伯阳”只不过这个道号已经多年不用了前几年才“偶然”记起。当年老人悄然离开家乡骊珠洞天身边就只带着一直被老人视为自家晚辈的桃芽与清风城许氏以地还地选择在这处许氏祖业所在的地方落脚结茅修道这是魏本源按照早年某封家书上的授意让他带着桃芽来此静候机缘好像与狐国有关。事实证明“家书”内容所言不虚桃芽确实在狐国内获得了两桩福缘主动认主的一条五彩绸缎腰带还有绸缎指引主人去往深山捡到的一根干枯桃枝。

那位寄信人正是在上古岁月里曾经名扬天下的“青君”不过信上的落款人却是“峻青”魏本源当时并不知道这位寄信人的真实身份误以为是早年离开家乡的某位祖上人物。而魏本源这一世能够走上修行道路也归功于“峻青祖师”在他年少时寄到桃叶巷的一封家书。

魏本源是在恢复记忆之后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真实身份。

方柱山青君曾经受到礼圣的亲自邀请治所位于那座地位尊崇的方柱山由这位陆地真人负责掌管地上洞天福地和所有地仙薄籍。

青君也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嫡传弟子之一他曾在棋墩山留下些许足迹。

作为协同师尊一起布置洞天阵法和那座镇剑楼牌坊的报酬青君只收取了一份可有可无的象征性报酬就是随手从骊珠洞天带走了一条鲤鱼也就是如今的冲澹江水神李锦。

魏本源亲自出门迎接白裳或者说最早的福禄街卢岳后来的卢氏王朝开国皇帝卢擎再到如今的北俱芦洲剑仙第一人。

老道士神色复杂打了个稽首礼。

白裳微笑道:“见过王师兄。”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双方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不记名弟子双方又都曾身在骊珠洞天小镇但是知晓此事的至今还是没几个。

昔年小镇喜欢的下棋的为数不少福禄街和桃叶巷的有钱人家很多都喜欢手谈怡情但是称得上棋枰高手的可能就只有三个除了福禄街的李氏家主再就是桃叶巷的魏本源小镇公认“大地主”魏氏的当家人而两位性情相投、关系莫逆的老人还有一层隐蔽身份他们都是修道有成之士在极其不宜修行的骊珠洞天之内昔年竟然都修出了个金丹地仙。

至于第三个高手当然就是看门人郑大风了。

陈平安在送信赚钱的时候就曾给桃叶巷拐角处的魏家送过两封书信老人还曾邀请少年进宅子休歇喝水只是少年婉拒了。魏本源还曾提醒陈平安闲暇时就去槐树底下坐坐理由是捡着了槐叶、树枝可以拿回家去防蚁虫蜈蚣等物。少年默默记在心里在台阶下与老人鞠躬致谢。

在家乡那边魏本源经常拉着李希圣一起下棋赠送了几本棋谱反复念叨那几句棋理。

李希圣和李宝瓶的爷爷早年偏好符箓一道等到骊珠洞天破碎坠地对练气士的大道压制随之消失于是老人很快就跻身元婴境了。

而魏本源喜好炼丹却始终无法破开金丹瓶颈就在这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继续炼丹二十多年如一日老人并不着急。

后来李宝瓶游历至此登门拜访她给魏爷爷带来了两张大哥李希圣的两张符箓分别是结丹符和泥丸符俱是青色材质的道门符纸。前者符胆如福地金霞流转后者就像一座紫气缭绕的莲花法坛这是一种作为感谢老人帮忙护道的回礼。魏本源可以转赠给出身极为不俗的“桃芽”帮助她顺利结丹此后跻身上五境一片坦途。

白裳瞥了眼那个还被蒙在鼓里的桃芽“魏师兄可惜了。”

一语双关。

既是说桃芽错过了小镇福缘没有从年轻一辈当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个获利最大的胜出者。因为按照杨家药铺后院那个老人的安排那场“甲子大考”的小镇年轻一辈当中妖族必然可以占据一席之地好像眼前女子桃芽她就是最有希望的那个。

也是说桃芽未能入主狐国等于过家门而不入无法恢复前世记忆继承一座破碎的青丘遗址凭此成为名正言顺的天下狐主。

老道士神色磊落洒然抚须笑道:“没什么可惜的无非是有心人输给有心人不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桃芽听得迷迷糊糊不过“有心人”这个说法在今天之前她只听说过一次记忆深刻。

记得那次是魏爷爷说她跟送信少年一样都是有心人。

魏本源笑道:“世间福缘有大小刚刚好才是最好。桃芽丫头有今天的造化足够了以后大道成就的高低只需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道祖三千言中有“含德之厚比于赤子”之语。而亚圣也曾有类似“不失其赤子之心者是谓大人”的说法。

白裳问道:“师兄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魏本源微笑道:“山中炼丹无别事炼着炼着就记起来了。

白裳哑然失笑同出一脉的师兄弟见面怎么还这么见外。

魏氏家主魏本源是“小我”。“真我”是真名王旻、道号伯阳的上古得道真人。

一如目盲道士贾晟车夫白忙书生陈浊流先后三人就皆是斩龙之人陈清流的“小我”。

但是王旻与陈清流又有一些差异道士之小我反而有可能是大人。真身之真我却可能是小人。

作为三山九侯先生的不记名弟子之一道士王旻。相传这位喜好持戒游五都的得道高真曾奉师尊法旨出海访仙。

只是曾与邹子有过一场论道输了立志于不囿于阴阳五行的王旻输得一塌糊涂就此人身道心皆深陷泥泞不可自拔。

山巅论道看似虚无缥缈实则凶险程度远胜大修士间看似搏命的斗法厮杀。

输掉那场论道的代价就是道士王旻不得不留在骊珠洞天内生生世世画地为牢。

魏本源感叹道:“其实不算白走这一遭红尘滚滚之中修真潜灵养志虚无抱朴守素唯道是从。”

白裳笑道:“果然炼丹画符都不如练剑。”

魏本源瞪眼道:“怎么跟师兄说话呢。”

白裳说道:“都是不记名的。”

魏本源问道:“会不会后悔当年离开家乡?”

白裳摇头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能不上赌桌就别上。”

魏本源点点头拉着白裳一起走入书房一张异常宽大的桌案上边堆满了竹制长条块就像一条盘踞蜷缩的青色长蛇。

白裳瞥了一眼很快就察觉到其中玄妙竹块形制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刻满了不同的数字从一到九百多。

白裳问道:“为何不是从一开始按顺序排列?”

定睛再看白裳终于可以确定竹子上边的数字是错乱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魏本源抚须正色道:“这是青君师兄给我布置的一道难题只有一个提示师兄问我为何会偶尔会觉得某些场景似曾相识。”

白裳思量片刻凝神盯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竹条缓缓道:“青君师兄的意思是说光阴长河的流逝并非是单向的所以也就谈不上顺流或是逆流了?假设每一片竹子都是不同时刻的某个我一般人都会觉得今日之我是昨日之我的后续明天之我是今天之我的承接修道之人胆子稍微再大一些也不过是假定人生是一场逆流直上倒翻书页。可如果按照青君师兄的解释人生路程却是完全无序的昨日之我可能与后天之我相互为邻后天之我可能与前年某日之我是邻居?未卜先知一事就说得通了。圣人所谓的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就有落脚地了。但是如此一来就有两个问题必须解决才行第一前生今身后世打成一团同时又散果真是天定的大道无常?再就是我们的记忆……”

魏本源赶忙打断白裳的言语由衷感叹道:“剑道确是捷径。”

吴鸢是槐黄县历史上首位县令是窑务督造官之外的第二个正经官职作为县衙佐官之一的世家子傅玉曾经陪着吴县令在福禄街和桃叶巷那边碰了很多软钉子受了很多的窝囊气。

只说朝廷礼部曾经给县衙下了一道秘密公文要求吴鸢在任上务必将境内的老瓷山开辟为一座文昌阁再将那片神仙坟改建为武庙。老瓷山归属福禄街刘氏而那座神仙坟魏家占地最多。结果这两件事吴鸢就都没有做成这也是后来吴鸢黯然离开的原因理由可以有很多四姓十族太过抱团排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诸如此类但是大骊推崇事功做不成就是做不成只看结果故而当初那场京察大计吏部对吴鸢的考评极低。

傅玉就曾为吴县令打抱不平怎么这边的门槛比京城的意迟巷和篪儿街还高。

后来还是每天忙碌得跟陀螺转似的袁正定还有那个自称点卯勤勉、从不贪杯的督造官曹耕心两位上柱国姓氏子弟打配合才 撬开了铁板一块的四姓十族帮着朝廷在这边真正打开了局面。他们都以旧龙州作为官场起步的两位同龄人如今论官声不相上下论仕途都算平步青云。

小镇孩子们的乐趣所在是在如同一把撑开大伞的老槐树凉荫中听老人们说老故事等着长辈们从铁锁井里边提起装有西瓜的竹篮一路跑过跨溪的石拱桥孩子们早就对那根锈迹斑斑的老剑条见怪不怪了在坑坑洼洼的青牛背那边钓鱼或是大夏天脱了裤子光着屁股蛋儿一跃跳入水潭去老瓷山那边挑挑拣拣一脚踩下去就会吱呀作响碎瓷片上边的残破文字和画像就像在说着话或是唱着戏在街巷间捉迷藏去神仙坟那边放飞纸鸢抓蛐蛐冬天打雪仗堆雪人玩谁娶妻谁嫁人、用手抬轿子的过家家游戏每次炊烟袅袅的光景各家长辈们站在门口喊谁吃饭的嗓音此起彼伏。

再大一些等到孩子们渐渐成为少年少女有了力气的少年或是跟着父辈去田地里务农不过大多还是去小镇外边的龙窑窑口担任学徒再成为窑工天资好手艺好的熬着熬着还有希望担任一座龙窑的掌火师傅工钱就翻倍了窑口主人可能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在小镇这就是顶天大的出息了约莫中年岁数收了徒弟等到徒弟再收徒弟大概就是老人了。

而那些提着竹编篮子采摘水边野菜的少女她们可能会摘下绣鞋光洁白皙的双脚会在田垄间柔软的泥土上踩出一串浅浅的脚印。然后某天嫁人她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能去学塾读几年书年少时再去田地间帮着干活放牛赶鸭子或是去龙窑给传说中的皇帝老儿烧造瓷器。

昔年小镇明面上的最大五桩机缘与中土阴阳家邹子创建的五行学说戚戚相关。

大隋弋阳高氏的皇子殿下高煊得到了一尾蕴藉道意的金色鲤鱼额外附赠一只龙王篓。得自李二。象征兵戈。

福禄街赵繇昔年学塾先生齐静春的身边书童文房清供一件木雕龙形镇纸。祖传之物难在点睛。

泥瓶巷顾璨养在水缸里的那条小泥鳅。得自陈平安在田垄沟渠内垂钓而来转送给一旁的小鼻涕虫。

阮秀的那只火龙手镯她在溪畔自家铺子内打铁而来扎马尾辫的青衣少女她每次抡臂一锤锤砸下去一室之内火星璀璨蓦然溅射开来美轮美奂宛如一幅星图最终凝为一只龙衔尾状的鲜红镯子盘踞围绕在少女手腕上。宛如“天成”。

宋集薪和婢女稚圭院内的那条四脚蛇属于主动跑去泥瓶巷与宋集薪认主。它天生惧怕王朱不敢靠近隔壁草鞋少年只因为王朱是世间最后一条真龙化身而陈平安又是与之秘密结契之人它自然不敢造次。后来在书简湖由“小泥鳅”成长起来的水蛟炭雪对陈平安心怀畏惧当时少女根本不敢依仗境界对陈平安起杀心有三个原因首先陈平安在某种意义上才是她的第一任主人只是来不及走到泥瓶巷祖宅“落脚”未能完成一种宛如双方在地契签字花押的正式过场仪式很快就被送给了顾璨其次她很清楚陈平安在主人顾璨心目中的地位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陈平安与真龙王朱签订的是一桩平等契约挑衅陈平安就是挑衅王朱冥冥之中作为真龙之属的炭雪自然不敢以下犯上。

而当年命如纸薄、留不住福运的陈平安能够钓起这条“泥鳅”又与那盒埋藏在祖宅门外小巷中的胭脂有关凭此大道亲水。

金木水火土既五行相生又五行相克各有各的辅佐和压胜。

可当他们得手这些台面上最大的五桩福缘之时五人就等于彻底失去了成为那半个一的可能。

天道运转循环无厚薄不可能让谁得了便宜还占尽便宜。

这就是药铺杨老头订立的最底层规矩之一。此外几乎每一位小镇年轻一辈都有不同的香火起伏、胜算得失之法。

例如胡沣他的爷爷是开喜事铺子的蔡道煌撮合山定婚店的主人曾经掌管着天下姻缘。

因为蔡道煌是存世神灵之一所以他可能是最早一个察觉到青童天君谋划的存在之一。

在不僭越规矩、不冒犯那位十二高位神灵之一的前提下蔡道煌尽可能让胡沣占据先手为子孙稻粱谋。

蔡道煌在孙子小时候就开始反复叮嘱胡沣不许胡沣去捡取地上的钱财遇到事情不可以求人不得已求了人欠下了人情必须趁早还清甚至最好是多还一些。但是可以多求些“喜钱”例如在人成亲嫁娶的路上可以拦路讨要个红包但是别忘记说几句吉庆言语与人为善广结善缘。街坊邻居若有白事就去帮忙如果需要有人守灵老人就让胡沣在灵堂待上一宿要心诚不可犯困必须等到天亮了才能回家。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帮不如不帮一开始就别进灵堂。每年的某一天老人都会带着胡沣去神仙坟那边磕头。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但是老人并不清楚胡沣在得到那只蝉蜕、将其收入囊中的时候其实胡沣从那一刻起就已经从赌桌上边退场了。

在那之前胡沣的香火已经足够高了位列前三甲之列若是能够按部就班推进下去胡沣极有可能登顶。

福禄街李氏家族的朱鹿其实先手优势极大但是她在某一刻却将赌注全部输给了李宝箴。

桃叶巷魏氏的婢女桃芽她的赌注却一直在稳步提升。某个卢氏子弟在一条陌生小巷差点打死那个刘羡阳的时候香火极高。

三十六座龙窑窑口的窑火。一座老瓷山。桃叶巷两侧的桃树。龙须河与铁符江。

至于那座俗称螃蟹坊的牌坊楼实则是浩然天下九座雄镇楼之一真正的镇剑楼。

山脉蜿蜒最终形若团龙躯干不得舒展。

那条骑龙巷位于台阶顶部上边有相邻不远的两口小水潭被小镇老人说成是一双龙眼按照这个说法拥有一百二十二级台阶的骑龙巷就是一截龙脖子了而水潭旁边那条街道又被百姓称之为火炉尖。

小镇外一众龙窑之一的宝溪窑口窑头师傅姓姚不知名字在小镇那边也无亲眷老人古板不苟言笑带徒弟极为严苛后进龙窑的刘羡阳反而要比先去窑口的泥瓶巷少年更早成为徒弟而且陈平安到最后也没能入姚老头的法眼始终是学徒而非入室弟子。

“姚师傅”“药师佛”。

东宝瓶洲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

塑造神像不管是泥塑还是铸造不管有无贴金彩绘开脸很重要在这之外还有在神像内放置金银、经书等物、或是书写供养人的讲究。

有个泥瓶巷孤儿曾经经常跑去神仙坟里对着三尊菩萨神像磕头不停。这个孩子背着箩筐上山采药磨破了一双双自己亲手编织的粗劣小草鞋当年那个每天都会遭受白眼和被用闲言碎语来戳脊梁骨的孩子只觉得菩萨好找山上草药难找。

许多年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有个中年僧人第一次踏足此地曾经看了眼焕然一新的神仙坟地界佛唱一声行愿无尽。

如今落魄山集灵峰那栋竹楼一楼的书桌上搁放了数只材质各异、瓷木兼有的笔海里边插满了竹制书签每支竹签上边刻了主人在游历过程中看到的、听到的美好文字。那些都是此山主人真心认可的内容有质朴的道理有淡雅的诗词有道听途说而来的老话。

崔诚留给暖树的那只小书箱里边装满了佛家典籍这也是老人为何会带着小黑炭一起游历藕花福地最终选择在南苑国京城内那座心相寺歇脚的缘由只因为老人在垂暮之年已经诚心向佛。

在小镇东南方位昔年大多神像破败不堪、逐渐与泥土相融的的那座神仙坟土里来土里去一般此地后来被大骊朝廷出资修建成了规格很高的武庙。三尊神像“肚内”既有市井铜钱又有金精供养钱。

曹晴朗重返水井所在的宅院崔东山笑问道:“还顺利?”

曹晴朗笑道:“皇帝陛下答应得很爽快她还让我捎句话给裴师姐有空去她那边坐坐。”

崔东山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觉得被所有别人否定和被所有旁人认可哪个更难?”

曹晴朗想了想“加上‘所有’这两个字的话就都很难了。”

崔东山又问道:“那就去掉‘所有’一说当年在县城小镇那边我们先生跟……比如赵繇在双方都浑然不觉、不自知、且外部人事都不作任何更改的前提下一个被更多人认可一个被更多人否定谁更难?”

曹晴朗认真思考片刻说道:“还是赵繇相对更难些。”

崔东山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们落魄山门风的一股清流!”

曹晴朗疑惑道:“小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崔东山撇撇嘴没说什么只是嘀嘀咕咕大骂老王八蛋不是个东西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曹晴朗习以为常了。

崔东山突然问道:“先生是什么时候自我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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