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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此山从此便姓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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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跨洲渡船都有了不止一艘那么斩龙石不得有点眉目?

登船龙蛇踪,登高远眺陈山主一个不小心就看见了那座龙嵴山。

米剑仙的某个提议不该在人多的时候提出来嘛。当个下宗首席还委屈上了?

李睦州现任经纬观的观主。

道士来时元婴境都还没有到瓶颈去时却已经是玉璞。先前在落魄山看门人仙尉道长的书房内李睦州仿佛被一语道破天机,心境一开如一场大雨洗净尘埃又似拨云见日势如破竹修道关隘层层山节节竹筒轰

然破。

等到李睦州走出心斋境地回过神来便破境了……而且毫无凝滞神清气爽的道士仍是仔细翻检心神一遍果然无碍。

李睦州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心中千言万语好像都是累赘只好打了个无比郑重其事的道门稽首。如一位道士虔诚朝拜……一座顶天立地的道山。

这一下就把道士仙尉给彻底整懵了。

李道长你就算也不知道那折纸一页疑问的答桉回答不出也不用如此愧疚啊。

关键是你怎么还眼眶泛红上了。

思来想去仙尉只得出个勉强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桉不愧是名门大派里走出的正经授箓道士!礼数就是多!道歉都这么礼重。

仙尉就想要给李睦州回个稽首礼自己毕竟是落魄山的看门人更是那座香火山的新任山主还收了个徒弟肩头担子重了身份一多更不能缺了礼数。

不曾想山主凭空现身在书房内伸手托住了仙尉的一条胳膊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仙尉不必还礼。

如果不是当了经纬观的观主毕竟庶务繁重李睦州可能是那个最想留下的道士。

这座落魄山奇奇怪怪不奇怪实在是让李睦州觉得太过天然亲切了。当时陈平安陪着李睦州走出宅子屋外雨已停李睦州甚至忘了带走那把油纸伞还是仙尉记事抄起雨伞跑到门口喊住那位李道长陈平安却是转头笑道:“

当是李道长的略表谢意收下就是。”

仙尉只得收下。

李睦州有些赧颜与陈山主小声解释道:“那把雨伞只是寻常物件。”

陈平安笑道:“如此才好礼轻情意重。仙尉道长如今有座山头离这里不算太近颇耗脚力阴雨天气走在路上用得着。”

李睦州欲言又止只因为自己的破境实在是太过玄乎了。

陈平安双手笼袖算是帮忙给出了一个说牵强很牵强、说在理却又无比在理的解释“修行之人道力积累都在平常。挑灯夜读鸡一鸣浑然不觉天下白。”

李睦州点点头微笑道:“不管怎么说陈先生的落魄山真是贫道的福地了以后只要有机会就会常来次数一多还望陈先生不要厌烦啊。”

陈平安说道:“既然能够成为李道长的修道福地自然是此地草木都与道长相亲的缘故草木如此况乎人哉。”

李睦州问道:“屋子那边?”

陈平安笑道:“李道长可以露面了。”

李睦州走出宅子与陈平安打了个稽首礼独自往山上行去。

陈平安走向桌子那边原来温宗师没有等到裴钱却等来了一个守株待兔的白玄正在怂恿温仔细在某本册子上签名画押。

你不是想要跟裴钱问拳吗?跟我们一起啊人多力量大双拳难敌四手有温兄鼎力相助将来收拾一个裴钱不在话下。

温仔细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这个提壶喝枸杞茶、一见面就邀请他入伙的孩子脑子里到底装着啥。瞧见了那个青衫长褂的中年男子温仔细站起身脸色古怪身体紧绷抱拳道:“灵飞宫温仔细拜见陈剑仙。在那合欢山之上是晚辈轻狂无知多有得罪了

。”陈平安微笑道:“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退一步说得罪我又没什么反正不是一家人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在落魄山和灵飞宫之外你我再想碰面比登天还难

。不过你难道直到现在还是没猜出那人是谁?”

温仔细疑惑道:“是说那个与陈剑仙同桌饮酒之人?”

陈平安说道:“不然?”

温仔细如今满脑子都是宗师裴钱都快有心魔了哪里顾得上那个嘴欠的王八蛋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陈平安笑道:“温仔细好好想想那句‘贫道要是你师父的祖师爷道爷我就是你祖师爷的师父’是谁都可以说的?”

温仔细一瞬间好像被五雷轰顶目瞪口呆真是道宫祖师堂内悬挂在最高处的那幅祖师像?那位头戴莲花冠的白玉京陆掌教?!

温仔细满脸泪水面朝合欢山方向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泣不成声颤声道:“灵飞宫温仔细拜见太上祖师拜见陆掌教!”

陆沉一脉尊师重道确实没话说。从那骂天骂地谁都敢骂、唯独不骂自己师尊的仙槎再到被师尊坑骗举霞飞升耽误了许久、始终毫无怨言的天君曹溶再到徒孙湘君以及到哪怕被驱逐师门、

却依旧认陆沉为祖的赵浮阳就因为赵浮阳道服僭越就要与之打生打死的真人程虔……当然还有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温仔细。

白玄以心声问道:“曹师傅这人咋回事?事先说明我可没说啥天地良心就只是邀请他在英雄谱上边占据一席之地。”

陈平安解释道:“跟你没关系他一直想要见个人结果瞧见了没认出来错过了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都不好说。”

白玄点点头“如此说来也算性情中人这般好汉一条该他跻身英雄谱。”

陈平安伸手“那本册子拿来瞅瞅。”

白玄精神一震雀跃道:“曹师傅你也要录名?那稳了!”

陈平安一板栗打得白玄双手抱头气笑道:“知不知道裴钱在你这个年纪连我跟她说句话进个道理都得过好几遍脑子。”

白玄不愧是白玄试探性问道:“曹师傅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裴钱的拳法境界一高就不太愿意动脑筋了?”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伸手按住白玄的脑袋笑道:“勇气可嘉。”

温仔细站起身后已经恢复正常神色。

陈平安说道:“如果温仙师不是特别着急赶路就去跳鱼山那边等着裴钱近期会现身跟你切磋一两场。”

温仔细判若两人说道:“不敢说是切磋就是请裴宗师指点一二。”

陈平安说道:“你当然是习武天才却不是纯粹武夫。”

温仔细默然。

陈平安笑道:“如果是真心实意想要学拳那么上山容易下山就未必了。”

温仔细说道:“晚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陈平安指了指跳鱼山方向“裴钱已经在山脚等你了。”

温仔细抱拳告辞飞奔而走声势不小路上响起一串如平地滚雷的动静。

白玄赞叹道:“竟敢单挑裴钱确实可敬可佩。值得我破个例先把他的名字记上。”裴钱跟着师父走了那么远的江湖师徒之间早有默契比如先前周海镜想要问拳陈平安说了句“不可胜负心过重也别太不当回事”意思就是需要重视这场切

磋但是千万别伤了和气。今天陈平安跟裴钱的说法前后句刚好颠倒了位置意思也不难理解其实就一点不能打死人。

温仔细到了跳鱼山的山脚刚抱拳要开口。

裴钱只是说了句“同境”。

转瞬拳已至。

温仔细根本来不及招架更别提还手就被裴钱砸中脖颈一拳撂倒。温仔细眼眶霎时间布满血丝体内气血翻涌如洪水决堤。

裴钱再轻轻跺脚躺地上七窍迸血的温仔细一个弹跳起身裴钱来到他身边她以脚尖一挑就将温仔细摔到山上那座演武场。

上山确实容易。

天上突然掉下来个人。

吓了习武六人一大跳。

温仔细躺在演武场泥地上数次挣扎起身不得呕出一大口鲜血反而气血通畅几分睁开眼睛碧空万里舒坦!

要是扛不住裴钱同境两拳就不下山了!

岑鸳机只是扫了一眼喝道:“继续走桩!”

一个坐板凳上抠脚的汉子着急忙慌喊道:“这位从天而降的仁兄可不许跑我们这里来骗药费啊。”

从这天起跳鱼山就多出一个每天只挨裴钱一拳的武学宗师。

再与那郑师傅谈好价格泡个药水桶一天一个价行情还不一样温仔细也懒得计较这个让郑师傅都记账上。本来觉得在跳鱼山学拳颇为吃苦的六人每天亲眼瞧见一位远游境宗师倒地不起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再摇摇晃晃起身鲜血浸透衣衫每走一步地上都是鲜红脚印……如此看来学拳还是不苦的。裴钱过来喂拳不定时如果是早上教拳温仔细是比较喜欢的挨了一拳只觉得全身散架了就去泡个热气腾腾的

药水澡再换身洁净衣裳神清气爽坐在小板凳上陪着郑师傅唠唠嗑看那些少年少女们练拳挺好一天很充实。若是裴钱晚上才来喂拳温仔细就要提心吊胆大半天了病恹恹坐在板凳上提不起精神他又不敢跟裴钱提要求还是郑师傅仗义帮忙跟裴钱打了个商量将每天的切磋定时在早上己时。作为报酬温仔细也会给郑师傅还有那位岑师傅搭把手给六个孩子教几手桩架和拳招。一来二去就多出个温师傅的名号

了由于有个“人不可貌相”的郑师傅陪着一起插科打诨侃大山温仔细也不觉得这般山中练拳教拳生涯如何枯燥乏味。

俩落魄山顶会享福的家伙躺在藤椅上剑仙嗑瓜子宗师吃桂圆。

“钟老弟你每天都这么闲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儿啊。听说剑客曹逆都已经是金身境武夫了还有那贺蕲州也非弱手福地天下第一的名头不要了?”

“米兄明后天我就去跳鱼山看看。听小米粒说那边多出一个叫温仔细的远游境武夫我去会一会。”

“钟老弟如果没记错前天你也是这么说的说去会一会郑大风掂量掂量这位上任看门人的斤两。”

“今早老厨子的浇头面总觉得滋味不如昨天是我嘴刁了还是老厨子今儿没用心敷衍我们兄弟?”

“钟老弟你帮我想个靠谱一点的法子如何拖延去桐叶洲的日期。”

“去拜剑台找那老聋儿干一架受了伤不就可以留下养伤了。”

“老聋儿未必肯答应此事啊。”“米兄好歹是下宗的首席供奉就算是在霁色峰祖师堂议事座椅位置还是很靠前的那老聋儿虽然境界更高终究只是我们落魄山的一般供奉官大一级压死人

嘛何况你们还算半个同乡他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不能够吧。那也太不会做人了。”

“咦?有道理啊。钟老弟今晚的那顿宵夜想好吃啥了么?”

“愁呢。”

“别愁啊赶紧想。小米粒私底下跟我说了老厨子的手艺强弱与我们的要求高低是直接挂钩的。”

“好好好果真如此那我可就要豁出脸皮不要也要让大伙儿更多些口福了。”

最终选择留在落魄山的道士因为多出一个临时改变主意的梁朝冠就变成了四个。

梁朝冠当然很憷那个陈山主只是年轻道士一想到师叔“叶处士”的威名赫赫心里就更没底这就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还真不是梁朝冠胆小怕事事实上敬畏叶澹的道士桃符山和斗然派大有人在。叶澹虽然“籍贯”出身桃符山二候峰她的道场就在二候峰后山可叶澹同时还是斗然派高功之一的登职师。她之所以身兼两条道脉所长这里边又有玄之又玄的一桩上山因果若非当年叶澹在剑气长城遭劫命中定数逃脱不得否则以叶澹的资质根骨必定仙人早就该是二候峰的峰主了。而那位本该争取一线机会、帮她脱劫的护道人便是斗然派开山祖师、于玄六位嫡传之一童蒙的道侣只是她为了在战场上救下叶澹因此伤到了大道根本她很快就兵解离世而她的转法后身今世今身便是那被叶澹亲自度人带回山中、重续仙缘的女冠文霞。叶澹对斗然派心怀愧疚就只保留金玉谱牒的二候峰道籍再凭借自身道力和所

攒功德转去斗然派一步步升任斗然派高功此外她还兼任桃符山祖师堂特设道官之一司职纠察一山四宗的道士功过。

甚至还有一些小道消息早年于玄曾经私底下找到过叶澹询问她有无担任桃符山祖师堂掌律道士的想法。她说没有。

外界传闻叶澹的理由是自己道行太低难当大任。

可事实上没有这些废话。叶澹与那祖师于玄从头到尾她就只是说了“没有”二字。跳鱼山这边不过是六个修道胚子而传道之人就有落魄山次席供奉谢狗被抓过几天壮丁的记名供奉甘棠再加上从集灵峰搬到这边的四位中土神洲道门高

真。六人入山修行帮忙传道的师父就有六个。

学道与传道双方岂不是等于一对一?!

一般山上所谓亲传也多是一位师父带几个嫡传的情况哪有这种可遇不可求、做梦都不敢想的特殊待遇?

这让跳鱼山学道六人个个

最先来到跳鱼山当师傅的那个貂帽少女她自称道号白景曾经砍过几头王座大妖……谁敢相信这种事谁都心中存疑。

约莫是在剑气长城的战场上前天朝某头王座大妖遥遥祭出过一把飞剑昨日再对另外一头王座大妖远远丢出一记术法就算“砍过”?对待传道一事谢狗也没什么耐心经常是他们每有提问总喜欢把“次席”放在嘴上的谢供奉便会与某人干瞪眼面面相觑后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问得太玄乎还是太粗浅。后来谢狗觉得他们先前的学道路径都太不堪入目了便随便丢了几种炼气吐纳术、洞府搬运法总计六种刚好属于六个门类让他们好好

修习不可挑三拣四都学起来她过段时日就会检验成果先确定了他们学习不同道法的大致资质好坏她再做决定如何给他们量身传道开小灶。

六人不明就里他们资质再好再被说成是修道天才终究是宝瓶洲某国某地的鹤立鸡群者。

哪里知道“白景”这个道号的意义哪里知道这个貂帽少女是远古大地上一片鹤群“道士”中当之无愧的如龙者。不管怎么说在他们六人心中至少是暂时这位谢师傅的修道造诣反而似乎不如后边来的那个“一般供奉”甘棠甘师傅好歹有问必答所有疑惑都可以一一

帮忙解惑而且解答得极为精准有的放失

老聋儿哑巴吃黄连偶尔小心翼翼望向远处的白景前辈后者面带微笑点点头丢个或鼓励或欣慰的眼神教得不差。

害得老聋儿都要担心自己这个凑数打短工的会不会就这么变成长工。

来自祖庭桃符山是那鹤背峰杨玄宝的首徒香童元婴境。按辈分算是符箓于玄的孙儿辈其实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飞仙宫鲁壁鱼天君薛直岁的再传弟子。斗然派掌门梅真的嫡传弟子白凤。还有桃符山一候峰梁朝冠。三位年纪轻轻的金丹地仙其中梁朝冠还是一位剑修当年丹成二品之时同时孕育出一把本命飞剑丹成与剑出之际周身气一匝飞剑随气转梁朝冠人身天地之内便有晦朔弦望循环一遍的祥瑞异象生发

更让那一候峰祖师堂内供奉的那部祖传道书《混元八景剑经》“蠢蠢欲动”似拜谒如恭贺。

师尊立即帮忙与祖师堂禀报这个天大喜讯所以梁朝冠才有资格去过一趟云梦洞天。他与鹤背峰香童一向是谁都看不顺眼谁一个觉得对方是躺在功劳簿上享福的主儿每次现身眼睛都是长在眉毛上边的。一个觉得对方是因为修道资质太一

般才会在符箓大道之外横生枝节成了个什么剑修将来有甚出息。如果不是这趟落魄山之行既然两看相厌自然不如不见。桃符山地界广袤二十余峰山中道观宫殿更是三百有余道士数量之多可想而知在那两座仙家

渡口多少道士今日与谁一见想要再见就不知猴年马月了。不曾想如今他们却需要朝夕相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白玄得到了郭竹酒的点拨跟谁都没打招呼就闭关去了。说是闭关不过是屋门一关往那蒲团一坐。

闭关破境白玄不过用了一炷香功夫出关之时就已经是一位神完气足、剑意沛然的龙门境剑修了。

一把本命飞剑萦绕白玄飞旋不停如千百缕白云萦绕一座巍峨山岳几有一种浮云带山游青天的迹象。

白玄一摔袖子念了个“收”字飞剑便复归眉心处。

本来听见屋外闹哄哄的白玄就立马不乐意了看不起谁呢。

觉得自己闭关不一定能成功需要护关?还是觉得成了个小小龙门境就要与我道贺几句?

都什么臭毛病咱们落魄山可不能被你们带坏了风气如此虚荣做作白大爷可不惯着你们!刚要嘴巴吃了几斤砒霜出了门就要见一个骂一个。结果白玄一转头看到曹师傅也在呢就坐在自己屋子廊下竹椅上边白玄立即搓着手硬生生挤出满脸灿

烂笑容小跑到那个青衫长褂布鞋抽着旱烟的家伙跟前一个蓦然站定“曹师傅担心多余了哈。”

陈平安笑道:“此次闭关消耗光阴比我预期多出半炷香。下次闭关再接再厉。”

小米粒坐在一旁怀捧金扁担和绿竹杖双手使劲无声鼓掌“厉害的厉害的。”陈平安站起身将旱烟杆收入袖中挥了挥烟雾微笑道:“老聋儿跳鱼山帮忙传道一事如今人手足够你这边就可以不用管了传道授业的师傅太多反而

容易让学道之人无从下手贪多嚼不烂。当然如果你自己对教学一事特别感兴趣也可以去那边多看几眼总之就是此事不强求全凭你的个人爱好。”

老聋儿如获大赦本来苦哈哈皱着的一张老脸渐有舒展貌。

不曾想那白景前辈斜眼看来想跑?!

你这一般供奉身份不高架子任大还想从我和小陌这边请教几门剑术?知不知道远古岁月欲得一两句真传到底有多难?

当年有多少开窍的妖族炼气士为了从某位得道之士那边听闻道法愿意给那洞府的看门、当那道场的护山供奉百年数百年?老聋儿便知自己是上了贼船只好故作思量状临时改口道:“山主我觉得做一件事情最好是有始有终。那跳鱼山不会每天去免得妨碍别的师傅教学偶

尔去那边看看指点几句总归不难也该如此。”

陈平安一脸为难善解人意道:“不会耽误甘棠供奉的自身修道吧?”

老聋儿看了眼年轻隐官隐官大人也没个确切的暗示只好做个最不出错的选择“不会既然当了落魄山供奉总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像一个传道严苛的老师傅与那惫懒徒弟询问一句小子修行如此勤恳熬夜完成道门课业不会伤神吧多多注意身体啊。

陈平安点头道:“心意到了就行跳鱼山传道一事将就将就便足矣。”

老聋儿脸上带笑漂亮话都给你说了我将就?岂不是就是不讲究了?

这落魄山真不是一个实诚人可以待的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啊。

那姓陈的一走老聋儿便见那白景前辈神色不悦。

老聋儿心中苦闷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离开拜剑台之前陈平安以心声笑道:“等到小陌回山你们俩多多少少抽空传授甘棠供奉一两种适合他的上乘剑术。”

谢狗不情不愿说道:“老聋儿还不配让小陌亲自传授剑术我倒是可以挑个心情不错的时候传授他两种鸡肋剑术。”

这次轮到山主斜眼看次席。

谢狗只好诚心诚意解释道:“山主唉一样剑术两个修道人啊一种闻道便有三士之分能一样嘛。

“我之鸡肋却是甘棠之无上珍宝。”“放心吧他到时候一定会感恩戴德的。他娘的换成是我若能帮几个孩子随随便便传道几天说几箩筐废话就能跟谁学成两种……哪怕只是一种能让白景心

仪的高明剑术从这拜剑台到那跳鱼山我每天得跪着走过去爬着去都愿意啊。山主实不相瞒当年我求道之心极为坚定心有所向便一往无前……”陈平安无奈道:“前边的话我都相信确实说得真诚。就是最后这句你就别画蛇添足了小陌偶尔会跟我聊一些往事你所谓的求道之心不就是现在山泽野

修的祖师爷?砍杀几个得了几本秘籍学会了再去拦路下一拨有听着顺耳的道号就一并收下了。”

谢狗羞赧道:“小陌真是的这也说啊。”

陈平安说道:“难怪郑先生会对你刮目相看原来是把你视为一条道上的前辈了。”

谢狗小心翼翼说道:“郑城主也时常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毁尸灭迹?”

陈平安笑道:“那不至于要更含蓄合乎规矩。毕竟是在浩然天下若是在蛮荒就不好说了。”

不会比周密差?

谢狗说道:“如果不是山主开口为之缓颊我跟小陌都不太可能传授剑术给甘棠。”

陈平安好奇问道:“为何?”

谢狗咧嘴笑道:“小陌不喜欢老聋儿这种怂包。”

小陌不喜欢她就跟着不喜欢。陈平安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根据避暑行宫的秘录记载这位龙声道友年轻那会儿也曾壮举过。老聋儿不愿打开这壶陈年老酒邀人畅饮我一个外人就不好

越俎代庖了。”

一艘来了牛角渡就不走的跨洲渡船“龙蛇踪”免费租借给落魄山一百年可谓是天上掉馅饼、还直接送到嘴边的好事。

姜尚真已经将渡船仔细逛了一遍摇摇头美中不足。

就算于老真人诚意更多几分愿意主动将几十张主要图纸、数以百计的附录图纸一并送给落魄山到了陈平安手上恐怕也是废纸一堆。

道理再简单不过需要陈平安去一一拆解的单张符箓粗略计算一下就有三百六十多张。

世间符舟数量极多。

这一艘堪称“符舟”的老祖宗。

少年时的姜尚真曾经跟荀老儿问过一个很天真的问题为何不将那些祖师堂秘传道法公开让门派内的谱牒修士谁都能学。

老人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用一句话含湖过去等你哪天当家做主了就会知道愿意不愿意跟可以不可以是两回事。

村塾那边换了个说是为陈先生代课一段时日的姜夫子。也不知道姜夫子登门与某位泼辣妇人说了什么第二天就有个从村塾退学转去别村蒙学的孩子蹦蹦跳跳来上课了每天不用走远路上学放学这个蒙童开心得

很。

大体上十来个村塾蒙童有更喜欢姜夫子的也有更喜欢陈先生的。

丁道士独自一人返回落魄山神色复杂。

听说陈先生在那扶摇麓闭关幸好山主闭关之前留了个口信给小米粒说是丁道士返回之时就让他走趟扶摇麓找自己论道。

陈平安确实在闭关炼剑。

护关的还是谢狗。

所以谢狗现在对那老聋儿是愈发不满意了蹲着茅坑不拉屎嘛。再这么出工不出力一般供奉的头衔都给你摘掉。

不过山主此次闭关之前却说自然有人愿意代替甘棠供奉跳鱼山的传道师傅还是会凑足六人之数的。

就是眼前这个道士?

谢狗问道:“去而复还所求何事?”

文绉绉说话谁还不会呐。

丁道士以心声问道:“小道与前辈的言语会不会打搅到陈先生闭关?”

谢狗笑着摇头道:“不会迟尺之隔无异于两座天地。凭你这点道行想要吵也吵不到咱们山主炼剑。”

丁道士便脱了靴子坐在廊道淹头搭脑有点无精打采无奈道:“小道现在已经分不清玉璞和仙人两个词汇了。”

他是在乘坐薛天君符舟途中与诸位道士一起复盘丁道士才勐然惊醒自己是仙人境啊!哪是什么小心被日月煎人寿的玉璞?谢狗恍然道:“想来是咱们山主对你比较刮目相看愿意多打磨打磨你这小牛鼻子道士见你不识趣自己不开窍只好找个由头让你返回山中是好事别苦

着一张脸了。”

谢狗的言外之意很淳朴的你可别不识抬举不分好赖小心被砍啊。

屋内陈山主前天炼剑是第二次被阴了。上次是脖颈被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槽。说是惊人不是这点伤势如何夸张而是那个躲在重重阴影中的幕后十四境能够无视落魄山护山阵法和扶摇麓此地的重重禁制在半点不露出蛛丝马迹的前提下就让一位止境归真一层的武夫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势。第二次下狠手更是直接将心神沉浸于炼剑途中的陈平安背嵴拉开一道可见白骨的伤口。这让负责护关的谢狗气得咬牙切齿所幸陈平安再次放弃炼剑还是老神在在没有半点颓废打开屋门坐在廊道跟谢狗闲聊

了一会儿。

亏得陈平安有一把笼中雀。

不然闭关一事的半途散功后果不小。轻则天地灵气往外泄漏重则清减一身道气或是折损数十载道行。

只说灵气流散一事自古就是放出容易收回难。每一记术法神通的施展确实都是从储蓄罐往外砸钱。将天地间浑浊与清灵二气分开需要炼气士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境界高者自然相对轻松可是下五境炼气士光是这一件事就要耗费光阴无数若无家学或是明师指点没有师门传下法宝灵器既无仙府道场的地利又无人和当然会处处碰壁修行不顺一境有一境的关隘更怕走上岔路只说修炼一件本命物谱牒修士都有现成的修行次第山泽野修上哪儿“闻道”去?有师承相授的那叫真传一句话没有领路人就是迷障千万丈消磨光阴的鬼打墙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修行误入歧途走到一条不归路断头路。炼废一件候补本命物兴许谱牒修士可以承受犹有代替之物对于“野狗刨食”的山泽野修而言可能

就是大道就此断绝的惨痛下场。所以宗字头道场都会最少设置一座护山大阵不同法统道脉各峰也有各峰的阵法层层加持为的就是藏风聚水归拢灵气无形间清除天地间的污浊煞气。要知道所有大阵的运转都是要吃神仙钱的。这笔支出只要乘以年数数额就会很大。这就又衍生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关于护山大阵是否能够汲取周边

的天地灵气如果答桉是汲取那么“周边”到底是多大历史上几乎所有宗门就都有不同的选择都注定绕不开这个不宜对外公开的问题。

一般来说两座宗门之间何止是相隔万里之遥?就是怕“犯冲”宛如江河互争水道。

落魄山的选择极为保守是仅仅封存天地灵气不外泄就行并不以大阵行“气吞山河”之法。当年同在处州地界的龙泉剑宗也是如此作为可即便如此由于两宗地理位置过于毗邻如俗语所谓的一山容不得二虎龙泉剑宗还是“被迫”搬迁出去在外

界看来就是大骊皇室首席供奉的阮邛必须主动给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让道”不得不避其锋芒。

山君魏檗亲自帮忙迁徙山头居中调节的大骊宋氏同时给了阮邛一份补偿在大骊旧北岳地界划拨出一大块地盘给龙泉剑宗。

在宝瓶洲其他修士看来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甚至还有很多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小道消息说那位机缘巧合之下、一遇风云变化龙的陈山主年少时其实曾经试图去铁匠铺子求个落脚地结果被那眼高于顶

的阮邛百般看不起觉得那贫寒少年没有修行资质死活不愿意收陈平安为入室弟子后者心灰意冷当了没几天的杂役短工阮邛就干脆将他赶走了。

不知何时宝瓶洲就开始暗戳戳流传开来几个说法“收徒不能太阮邛”“看人奇准阮首席”“放出大漏阮剑仙”。

这些谐趣说法都是刘羡阳亲口告诉陈平安的。

当时陈平安憋了半天询问阮师傅听见了这些说法作何感想。

刘羡阳认真思量一番说阮铁匠面无表情心无波澜……吧。

解释?这种事情让陈平安怎么解释?跟阮师傅解释还是跟宝瓶洲那些乱传消息的王八蛋解释?

别让老子当面碰见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小心狗头不保!

丁道士小心问道:“前辈道龄很长?”

谢狗扯了扯嘴角“睡了很长很长很长一觉错过很多很多很多事物。算不得真正的道龄。怎么如果是年纪大的境界比你高心里就痛快几分了?”

丁道士摇头道:“小道不会做此想修行是自家活计。”谢狗便顺着这位小道士的说法延伸出去“一个道士眼中所见太过盯着眼前事和手边事心中所见至多是自己的将来如何如何不太着想人身之外的天地大

道至少在我看来难称道士。”“不是说一定要当个什么良善好人非要在万丈红尘里摸爬滚打走了一遭又一遭。只是如今你们道教道家道法道士至道祖起再到各家各门户的祖师爷再加上那些个随手可翻的道书典籍都要求徒子徒孙们积攒外功更有道士提出什么八百三千功德之类的道统法脉分出千百条各有各的此消彼长荣辱兴衰可

既然大家都如此看待一件事持有同一个看法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有利可图。我想说的真正意思你听不听得懂?”

丁道士点头道:“前辈意思晚辈理解。”

谢狗嗤笑道:“可别是不懂装懂跟我装蒜啊。”

丁道士说道:“岂敢。”

谢狗随口说道:“之所以愿意与你多扯几句闲天是觉得你跟以前人间的那些道士比较像也只是相对而言了。”“当年他们看待修道一事真是比性命更重忍辱负重不辞辛苦此间滋味你们是无法想象的了。若能在某位修道前辈那边听闻道法真传一两句有人便要

伏地不起痛哭流涕毫不掩饰既拜高人传道之恩也叩拜天地养育之德更拜自己的一颗道心不曾愧疚身后一条来时道路。”

“你们就不行不够纯粹哭不真哭笑不真笑百般顾虑千种算计种算计做什么都像是跟谁做买卖似的而不自知。”

丁道士听闻此说神采奕奕心神摇曳向往之。

谢狗瞥了眼小道士确是可造之材。丁道士认真思量片刻似有所悟抬起胳膊向前递出一只手掌竖起再轻轻摇晃一下“如有前路先贤可称道德者将天地拨分出阴阳暂以“善”“恶”强行名之大道崎区难证不易得行其善道者有早夭者亦有行其恶道者可登高此事最是障眼法蒙蔽后辈学道人。但是有心计数者便会知晓前者成事者众后者败亡者多初学道者羽翼未丰谁敢言说自己一定是登顶者故而小心起见需要行前者道路久而久之道上率先闻道者无形中就成了身后学人的护道人。道上再有法统别立路旁又有门户另起道就更大路就更宽同道行路者众大可以联袂去往山巅浩浩荡荡登天道人以纯粹道心大炼某处旧址百人不行千人如何?千人不够万人同心!我辈道士真能如此众志成城万年之后人数气势道脉犹胜万年之前的登天一役或破而炼之以城化城

或将那天庭遗址大而覆之岂是奢望?三教祖师何必忧心万年何必散道?!”

谢狗板起脸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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